只用了刹那的时间，罗修就判断出了眼下的情况，他飞快地轻踢了艾玛三下，同时抬头向餐车另一桌上一直注意着这边的47先生使了个眼色。

    就在下一刻，列车的制动系统被意外启动，尽管此时车速已经被降到最低，但惯性仍旧让即将停下的列车晃动了一下。晃动的幅度正好让一位经过罗修餐桌旁的乘客失去重心，同时一股奇怪的力道传来，这位西装革履的绅士一个趔趄就倒向罗修一侧，在慌忙中用手一按——

    他正好按到了餐桌上，于是在一声声清脆的响声中，桌上的杯盏撞成了一团，那瓶红酒也是应声倒下。

    罗修这时才“反应”过来，赶紧伸手向酒瓶扶去。但可惜慢了半拍，血红色的酒液已经泊泊地流淌在了雪白的餐桌布上。

    那个倒霉蛋又挣扎了一下，但依旧没有站稳，于是在罗修无辜的眼神中摔倒在了中间通道的地面上，所幸餐车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应该不会受伤。只是他看着罗修的眼神有些幽怨——这个年轻人放着身边的大活人不顾，第一反应居然是先去管酒瓶……

    一直到这时，餐车里才响起女士的惊呼声，侍立在一边的几位侍者也赶紧跑过来，东方快车的高级总经理詹森先生也出现在餐车里，没人注意到罗修已经把沾着红酒的餐巾偷偷收了起来。

    等罗修帮列车上的工作人员一起将那个摔得四仰八叉的倒霉鬼扶起后，艾玛故作惊讶地指着罗修的袖口：“哈利，你这里。”

    罗修配合地抬起手看了看：“哦，真是见鬼，难以置信，这衣服才穿了一次！”

    对罗修过分夸张的演技，艾玛白了他一眼，但该演的还是得继续演下去：“那真是太糟糕了。”

    说完她就起身向花思蝶夫妇道歉：“抱歉，我得陪我的丈夫回房间换一套衣服，只能失陪了。”

    花思蝶先生此刻还没能完全从刚刚的意外中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颔首道别：“的确是太糟糕了，希望这不会破坏你们一天的心情。”

    两人再次向花思蝶夫妇道别，在工作人员诚惶诚恐地道歉中返回自己的房间。

    “西皮奥兄弟呢？”佯装生气把跟随过来的乘务员赶走后，艾玛立刻问罗修。

    “就在列车停下的那一刻就跑了，”罗修的经验还是差了点，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去关注西皮奥兄弟，等他想起的时候那两人已经离开了东方快车，“47先生倒是第一时间去追了，不过那两兄弟已经出了我的灵魂侦测范围，速度很快，应该是提前准备好了交通工具，47先生恐怕只能无功而返。”

    “没关系，”艾玛牵着罗修的手安慰他，“你还需要留下来保护我，结果都是一样的。”

    罗修不否认这一点，他也没因此沮丧，相反还有点兴奋：

    “我已经记住了西皮奥兄弟的灵魂特征，下次不会让他们得逞了。不过这次也不是没收获，‘战场直觉’在你要去拿酒杯的时候起效了，这个技能今后会很实用。”

    艾玛见他仍旧像往常那样，便开始思考起今天发生的事情，她有很多细节要梳理。

    两人就这样回到了房间，罗修第一时间把藏在身上沾了红酒的餐巾布装进自封口密封袋。这时敲门声响起，罗修开门让47先生进来。

    “跟丢了，他们准备了摩托车。”47先生简短地汇报情况。

    这个结果没有出乎罗修的意料，他把密封袋交给47先生，问起了维娜。

    “她在门外和列车的负责人交涉，抗议因为他们的失误给你们留下了不愉快的回忆。”

    47先生边回答边打开密封袋，稍稍闻了一下，随即又把餐巾布拿出来在酒渍上添了一下。

    “毒芹碱。”经验丰富的保镖先生轻易就认出了掺在红酒里的毒药。

    艾玛立刻拿出手机上网搜索这种毒药：“毒参的种子里提取，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的有毒生物碱，无色有鼠臭气味，会引起乏力、头晕、呕吐、昏睡、麻痹、窒息，对人中毒的致死量为不超过120mg。”

    47先生拿着餐巾布准备回房间进一步检测，临走他又问艾玛：“需要特别监视隔壁那对夫妻吗？”

    艾玛摇摇头：“如果确定是毒芹碱的话，那就不需要了特别监视他们了。”

    接着她转头看向罗修：“还记得西皮奥曾经以苏格拉底的名义起誓要偷走你最重要的东西么？”

    不等罗修回答，艾玛直接揭晓了答案：“苏格拉底就是因为喝下了含有毒芹碱的混合物而中毒身亡。”

    罗修：……

    那个脑子有恙的小伙子做事还挺有仪式感的？

    放下对西皮奥的吐槽，罗修让47先生先去研究那块餐巾布，然后向自己的外置型思考回路询问有什么其他的发现。

    “也许K对神眷骑士的了解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艾玛把自己推理出的可能性告诉罗修，“你只侦测到过一次西皮奥的恶意，还有他那灵魂的异常反馈——这代表他有办法对你隐藏他的灵魂信息。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这也说明K是知道神眷骑士能够解读灵魂情绪的能力。”

    艾玛喝了口水，继续整理思路：“但据我所知，你们对灵魂的掌握水平在教会内也是机密，只有极少数高阶主教和教宗知道这件事。那么最坏情况就是K在教会内部有高阶主教支持，或者起码在历史上曾经混入过教会高层。”

    罗修觉得艾玛说得很有道理，起码考虑得比他要多：“其实你还漏了一个人，她对神眷骑士也很了解。”

    艾玛立刻就猜到了罗修说的是谁，没好气地轻轻拍打了一下罗修的肩膀：“你是怀疑贝拉女士么？”

    罗修认真地点点头：“就是她，你不觉得她作为一个图书馆管理员知道的多了点么？”

    “他是韦尔斯利主教的朋友，知道神眷骑士的事情并不奇怪，”艾玛指了指自己，“就像我也很了解神眷骑士一样。”

    罗修不愧是哈士奇属的，立刻顺着艾玛的思路想到另一种可能：“可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难道贝拉女士和导师也是？”

    艾玛被罗修的想法惊到了：“你是说贝拉女士和主教是那种关系？”

    “说不定，他们两个相处的模式不太像是普通的朋友，总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有特殊的关系在里面，”罗修嘿嘿地笑了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导师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思春了！”

    艾玛从理性上认定罗修只是在习惯性地乘机抹黑他的导师，但从感性上又觉得似乎不能排除这种可能，稍微烦恼了一下后她才想起自己被这只皮皮修带歪了主题：

    “别打岔，我分析了一下，应该就是西皮奥把毒药注入花思蝶先生带的红酒里的，通过由花思蝶先生和我们分享红酒，来绕开你对灵魂的侦测机制。只要不被你侦测到恶意，那么你很难发现红酒里有毒。”

    “借刀杀人么？但西皮奥是怎么肯定我会喝红酒的？”罗修觉得最大的问题在这里，花思蝶先生把红酒拿出来也是临时起意，总不至于那个西皮奥会催眠术吧？

    “他不能，但他可以创造机，”艾玛回答的很坚决，“任何计划都不可能百分百的实现，但只要不断尝试，根据实际情况制定不同的计划，总有一个能够起效。”

    罗修相信艾玛的答案是正确的，只是他还是认为西皮奥在做无用功：“但就算我没学会战场感知，他也不会得逞啊，在外面的的时候，你吃喝的东西我都会先尝一口，他没机会的。”

    “那是只有你和我知道，他不知道这一点，”艾玛看向罗修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我只是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要夺走你最重要的东西？”

    “估计就是指你吧，”罗修随口回答，“既然K对神眷骑士有比较深入的了解，那他们也可能知道神眷骑士的毒抗很高。西皮奥大概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能把我毒死，他的目标一直都是你。所有人都知道，对我而言你就是最重要的——他大概就是想表达这个意思。”

    艾玛听着罗修的分析，心里甜甜的，正想给自己的心上人一个奖励，哈士奇又接着道：

    “不过人怎么是东西呢？所以他那句话只说对了一半——你又不是东西，对吧？”

    眼中的甜蜜顿时化为一道凶光，紧接着在车厢里响起了皮皮修的惨叫声……

    “我错了！你是东西！是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