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关口桑还要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呢。”在白川所居住的公寓附近的一家小型咖啡馆里，古畑正热情地向关口打招呼。

    关口巽脸上并没有不悦之色：“哪里哪里，反正这里离家很近，而且我的房间里都是书，确实不太适合聊天。”

    “是这样吗？”古畑的脸上永远有着带着点痞气的笑容，“那石川君可真是辛苦呢，他常常去关口桑的家吧。”

    “石川啊，他大概习惯了吧，那小子还经常拿我的书当枕头，”关口喝了口咖啡，露出惋惜的神情，“白川小姐还帮我整理过一次，结果很快就又被我弄得乱七八糟了，唉……”

    古畑立刻抓住了重点：“关口桑和白川小姐也很熟？”

    “关系还不错，但大多数时间都是石川和我聊天，白川小姐在旁边听着，她有点不敢和我说话，”关口笑了起来，“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我和白川小姐认识还是在非常特殊的情况下。”

    接着关口把当初他和楼上的孽缘告诉了古畑，后者听了之后也哈哈笑了起来：“这真是奇怪的关系，那后来呢？”

    关口眨眨眼：“我会在每天晚上11点去一趟便利店，来回大概半个小时左右。”

    古畑心领神会：“关口桑真是一个体贴的男人……那也就是说，平时关口桑都是在家里的？”

    “嗯，我在写推理小说，所以不怎么出门。”关口知道眼前这位刑警已经把自己的基本情况调查了一番，因此也没多费口舌解释。

    古畑拿出几本小说：“那天晚上我从关口桑地方拿走的四本小说我已经拜读过了，写得非常不错呢。”

    “哪里哪里，”关口立刻客气地鞠躬致谢，“其实我也知道自己缺少写作上的才能，所以这几本的销量都是……我的老师曾经让我放弃过。”

    古畑好奇地问道：“请问关口桑的老师是？”

    “啊，已故的推理小说家幡随院老师。”关口说出了一个让古畑非常熟悉的名字。

    “幡随院老师是关口桑的老师？”古畑微微眯起眼睛，他知道幡随院最后是在浴缸里“自杀”，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和那个推理小说家有关系，“请问关口桑知道你的老师……”

    关口听懂了古畑的暗示，说话的声音变得格外沉痛：“7年前我刚从欧洲旅游回来，在倒时差的时候听说了这个消息，就立刻赶去了北海道，但是老师已经……我坚决不相信警方的说法，老师一直对我很照顾，我不相信老师会是凶手，这一定有其他的原因！可当我去警局的时候，警察都不愿意相信我……现在支撑我创作的，除了我喜欢推理小说外，还有就是要出人头地，等有了社会影响力，到时候就能为老师洗脱冤屈！”

    古畑缩了缩脖子，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幡随院就是被他亲手送进的监狱，他觉得还是暂时不让眼前这个人知道这件事比较好。

    咖啡馆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最后还是关口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非常抱歉，刚刚激动了点，尤其不该在刑警先生面前说这样的话。”

    “哪里哪里，”古畑干笑着道，“这次我有几件事想请教一下关口桑。”

    关口点点头，古畑赶紧提问：“请问关口桑知道石川君在外面做些什么么？”

    关口默然片刻，呼出口气：“我知道您想问什么，石川在外面确实不太……但他还是深爱着白川小姐的，我可以保证他们两个从未吵架过。”

    “那这些白川小姐知道么？”古畑继续按照自己的步调询问。

    关口再次沉默了下来，最后才回答：“石川在保密方面做得很不错，而且他也不会在附近猎艳，所以白川小姐应该不知道这些事情。”

    “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么？”古畑提醒关口，“昨天晚上我恰巧在柏青哥店里遇到了三浦夫人，她提到一个多月前有个女生来找过石川君。”

    关口却反问：“原来刑警也会去打柏青哥么？”

    古畑笑着眨眨眼：“那还得麻烦关口桑帮我保密了。”

    关口勉强笑了几下：“的确，石川和我说起过这事，说是以前玩过几次的一个女高中生跟踪他到了这里，但白川小姐应该不知道他俩的关系。”

    古畑立刻询问：“是石川君说的白川不知道，还是关口桑问了白川小姐？”

    “我怎么会去问白川小姐，”关口苦笑道，“但那两人也没吵架，所以我想石川说的应该是真的。”

    古畑觉得关口说得有道理，眼前这个年轻的作家的确不像是会去八卦别人私事的那种：“那么关口桑作为推理小说家，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什么怎么看？”关口觉得刑警的这个问题莫名其妙。

    古畑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推理小说：“关口桑很擅长密室杀人类的小说，是怎么分析白川小姐的死因的？”

    关口的眉毛扬起：“您的意思是……白川小姐是被人杀害的？”

    “不！不！不！”古畑露出招牌式的笑容，“难道作为推理小说家，关口桑在现场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事情么？”

    好像谎言被戳破那样，关口哭笑不得地“呵”了一声：“诚如您所言，我确实在看到后稍微观察了一下。”

    古畑做出邀请的手势，表示正在洗耳恭听，关口也不再藏拙：“门和窗都是关闭的，而且门在之前是被反锁，的确是一间完美的密室。但我不认为这是一起凶杀案，不然我们在楼下一定能听到白川小姐的挣扎求救，再不济开关门的声音我们肯定是能听见的。”

    “也许凶手开关门的时候很小心呢？”古畑指出当中的漏洞。

    关口对此只是笑了一下：“古畑先生您可以去试一下，除非非常慢，不然那道门一定会发出很大的声音——但那样的话凶手就没撤离的时间了，我们从听到声音再到上去不会超过半分钟。”

    “也是呢，那个公寓的楼梯踩上去也会发出很响亮的声音，除非凶手找一把梯子爬上爬下，不然一定会被你们发现。”古畑赞同道。

    关口点头：“是啊，这间公寓的隔音真的很差，幸好我睡眠质量很好，睡着之后完全不会被吵醒，不像是我的老师需要靠安眠药……石川倒是和我抱怨过几次，三浦夫人常常会打柏青哥到凌晨三四点钟才回来，上下楼梯的时候经常会把他们吵醒呢。”

    古畑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确定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去住这种公寓：“那么关口桑对现场的晾衣杆怎么看？我回去查过了，那是晾衣服的杆子，还能够自动伸缩，现代科技真是方便呢。”

    “原来古畑先生不做家务的么？”关口从口袋里拿出随身带着的笔竖在桌上，“我有一个猜想，白川小姐是用这两根晾衣杆顶住了铁皮箱，不然以她的身手要搬动那个箱子可能会比较累。”

    “原来关口桑知道那箱子有多重啊。”

    “光是铁皮就不是一般女孩子能随意搬动的了。”

    “这倒也是呢……”

    小小地打了个岔，古畑又问起同样问过石川的问题：“关口桑怎么看那个打翻的水桶？”

    关口稍稍回忆了下：“应该是在打扫卫生吧？所以还铺着塑料布，我以前去他们家的时候，没见过他们在家里铺的。老实说这方面我的信心不是很足，因为我不怎么做家务……”

    “我也是呢，”古畑搓了搓手，“关口桑看到石川君踢翻了那个水桶么？”

    关口沉思了起来，对此他并没有太大的把握：“我不太确定，依稀好像听到过响声……但我认为您不应该把我现在的话当成证词，因为我们都知道记忆是容易被诱导的。之前记忆模糊的事情，如果被询问有没有印象的时候，大脑有时候会创造出一段有倾向性的虚假记忆来误导自己。”

    古畑笑着指着关口：“‘曼德拉效应’对不对？我也看过这方面的书，我的确遇到过好几次呢。”

    这时，咖啡店的门铃响起，只见今泉推开门，手里拿着个文件袋对着古畑挥手：“古畑先生！我回来了！”

    关口适时站起：“如果古畑先生没有其他问题的话……那请允许我先行告辞了。”

    “啊，真是麻烦关口桑了，”古畑也起身相送，“感谢关口桑的配合，也期待关口桑的下一本小说，老实说我真的有些被迷住了呢。”

    “非常感谢，那我一定会努力把小说写出来的。”关口鞠躬道谢。

    等关口离开咖啡馆后，今泉喜气洋洋地坐到了小说家的位置：“古畑先生，我回来了。”

    古畑撇了他一眼：“约会很顺利？”

    今泉脸上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直接变成了咧嘴傻笑：“笛木小姐还邀请我明天去共进晚餐，古畑先生，怎么办？这么漂亮的小姐在邀请我啊！”

    古畑都已经懒得说什么了，他的目光落在今泉手里的文件袋上：“西园寺，你说过石川在外面欠了不少债？”

    西园寺赶忙掏出记事本：“是的，是高利贷，有100万左右，这个月月中就要还钱了。”

    总算今泉还没被美色彻底冲昏头脑：“那石川更不可能杀害白川了，白川死了，他上哪里筹钱去？”

    见今泉难得机灵了一次，古畑也没去拍他脑门：“石川在外面滥交被白川发现了。”

    刚刚一直在旁边安静坐着的西园寺愣了愣：“不是说白川不知道石川和那个女生的关系么？”

    古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要相信女人的直觉。”

    “可是，就算白川知道了，石川也没有理由杀了她，”西园寺还是不能理解，“如果两人在争吵中石川失手杀人我还能理解，但要费尽心思把白川杀死，实在没有理由。”

    “有的，”古畑微微笑了起来，“理由。”

    随后古畑又看向今泉手上的文件袋：“G4S是保安公司吧，一般这种公司都会为员工购买高额的人身意外险。今泉，你这个文件袋是笛木小姐小姐给你的么？”

    “啊！是的！”今泉这才如梦初醒，他一路上只想着明晚约会的事情，把手里的东西给彻底忘了……还好没丢，“笛木小姐说这是有关的证据，我们可以参考一下。”

    说完，今泉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一沓复印件交给古畑。

    古畑拿过来看了一下，果然是人身意外险的保单，投保人是G4S公司，被保险人正是白川如月。

    而在受益人地方写着——

    石川啄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