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公寓附近的那家咖啡馆，古畑在吃厚多士，这是一种来自渔村的甜品，是将冰激凌球放在烤过的吐司面包上，然后淋上蜂蜜或糖浆，再加上吐司面包里的黄油，是一道非常非常甜的点心。

    “就这样放着嫌疑犯好么？”看着古畑大口大口地吃着厚多士，今泉忧心忡忡，“我们不应该逮捕他么？”

    “正如关口所说，我们证据不足。”西园寺正偷偷记下刚刚从老板口中问来的厚多士做法，准备回去告诉自己的妹妹。

    古畑只是专心地吃着甜品，仿佛是为了发泄怒气。关口虽然在无理取闹，但有一点却是被他说对了，正常来说是用证据拼凑出犯人，但自己却是用犯人拼凑出证据。

    可是，这就是错了么？只要能够将犯人绳之以法，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过程是否卑鄙，真的重要？

    正在此时，古畑的手机响了一声，应该是一条微信短信。古畑随意打开看了一眼，突然停下了嘴里的咀嚼。

    片刻之后，古畑突然拍了拍正在编辑短信的今泉的肩膀：“我记得你今天晚上和笛木小姐有约会？餐厅定好了没？”

    今泉被吓了一跳，手机都差点被他扔了出去，只是当他抬起头时，看到古畑的脸上重新浮现起带着痞气的笑容，这让今泉心里有点哆嗦：“是的，港区芝公园的一家豆腐屋，自家制作的高品质大豆和涌泉水的豆腐……古畑先生，您吃完了？”

    古畑拿过厚多士继续吃了起来，边吃边给今泉下了一个恶毒的诅咒：“取消预订吧。”

    “啊？”今泉下意识反对，“我付了押金！”

    “那我陪你去吃好吧。”古畑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让今泉有些过意不去。

    但是今泉马上又反应了过来：“等等，古畑先生，为什么要取消预订啊？”

    古畑神秘地笑了笑，还没等他开口解释——或许他也没准备这么做，今泉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今泉赶紧打开手机去看短信，是来自笛木小姐的，只有短短几个字：

    “晚餐取消。”

    “咦？？？？”咖啡馆传出今泉的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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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公寓中。

    石川正抱着脑袋在关口的房间里干嚎：“为什么！为什么会怀疑我！”

    “不用太在意古畑所讲的那些话，”关口安慰石川，“他只是在进行推测调查而已，完全不是身为一个警察该做的。”

    但石川依旧感到绝望：“我应该怎么办才好？他们还搜查了我的房间！”

    关口拍了拍石川的肩膀：“最好什么都别做，如果做得不好只会被当成犯人而已。”

    石川赶紧直起身跪坐在关口面前：“关口你一定要帮我，我没杀人！”

    关口看着石川点点头：“确实，你很容易被人误解，毕竟在外面做了那些事。但我能感到你内心所隐藏的善良，我相信你，石川！”

    “谢谢你！”石川又懊恼地挠着自己的头发，“太让人生气了，真想给那个男人点教训。”

    关口赶紧制止石川的危险想法：“别做傻事！那个男人的顽固思想里已经认定石川你就是犯人了，如果没有强烈的刺激，那个男人的想法是不会改变的。”

    “强烈的刺激？”石川疑惑地问道。

    关口好像进入了写小说时的状态：“对，要非常强烈的刺激，譬如你以死明志，到时候再找相熟的记者报道一下，社会舆论的压力会让他醒悟过来。”

    “以死明志？”石川呆呆地重复关口的话。

    “啊！”关口这才清醒过来，刚刚他的思维好像暴走了，“这只是一种小说里的手段，并不一定能起到作用——我以前设计过一个剧情，主人公走投无路了，就选择在警察上门逮捕他的时候留下遗书，用上吊自杀自证清白，但幸好警察及时赶到，把他救了下来，也因此相信他是无辜的。”

    关口紧紧握住石川的手：“忘了这个办法，太危险了，万一救援不及时你会被勒死的。”

    石川还想说什么，关口却突然改口：“而且石川你也必需给自己留条后路，万一那个检察官那边相信了警察的话，你可能会被判死刑！”

    石川被死刑两个字吓到了，他感到浑身冰冷，手脚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几乎是哭着哀求：“关口，那我该怎么办？我不想死！”

    “有一个办法，”关口仔细为石川分析，“如果你承认罪责，那法官就会轻判，只要不是死刑，你就有时间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是要我去自首么？”石川总算是清醒了一次。

    关口坚定地看着石川：“不，你现在仍旧是清白的，你还有机会让法官相信你的证词，如果认罪就没机会了。”

    石川原本就很慌乱的脑子被关口搞糊涂了，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关口，后者稍微思付了片刻：“有个办法，你写一封悔过书，要足够诚心，我帮你保管。到时候如果法院那边你没办法胜诉了，我就帮你把悔过书拿出来，证明你其实已经悔过了，这样法官就会对你轻判。”

    石川已经彻底无法思考了，他现在就像一个不会游泳的落水者抓到了根稻草，希望能救自己的性命，在精神恍惚中按照关口的意思写了一封悔过书。

    石川在悔过书里面承认自己为了保险金杀死了白川，但他一直很自责和后悔，甚至有了自杀的念头，只希望用死来赎清自己的罪孽。

    写完悔过书，把它留在关口家的桌子上，石川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自己家，跪在地上一直到两腿完全失去知觉，身子一歪倒在了榻榻米上。

    榻榻米传来闷声响，石川混乱的大脑突然灵光一闪，这时外面传来上楼的声音，随即门被打开，关口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石川，你没事吧？”

    石川此时已经完全清醒，只是腿上的酥麻让他无法站起：“没事，就是摔了一跤。”

    “那就好。”关口要进来把石川扶起来。

    石川心中一暖，自己终归还是有个朋友的，不过下一刻他大叫起来：“别进来！”

    关口愣了愣，抬起的右脚悬在半空，石川急中生智为自己找了个借口：“门口的地板烂了，我怕关口你踩到。”

    关口看着地上坏掉的那块木板：“不是很早就让你找管理员来修么？”

    石川赶紧道：“一个月前就约过了，一直说是没时间，不过他明天早上9点就会来修的。”

    “……好吧，”关口盯着石川看了一会，“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等关口关上门离开后，石川不顾腿上的酥麻，趴在地上把榻榻米掀起一块，露出下面的木地板。这是只有他知道的秘密，这栋老旧公寓年久失修，木地板已经开始腐烂，眼前的一根木板能够直接抽出来。而在木板下面，藏着一根球棒和一本黑色的书。

    这里是石川藏匿作案工具的地方，警察根本想不到榻榻米下还有个暗格在。

    没去管球棒，石川拿起那本书立刻开始翻找，他记得里面记载了一种活结，就算是上吊也不会把自己勒死……

    石川相信关口所说的，真的被警察逮捕的话，他十有八九会被判死刑。哪怕有悔过书能帮他减刑，他也可能得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他决定了，要把命运把握在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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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房间里一片黑暗，石川关掉所有的灯，只把门打开一条缝隙用来向外张望，警察随时随地都可能来逮捕他，他必须在警察破门前开始行动。

    房间里的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做好，按照书里记载办法打着活结的绳子被挂在了屋顶的横梁上，也亏了这老式公寓有横梁，不然还真的很难办，石川第一次觉得这间破公寓也有可取之处。

    石川还找来了一把椅子，新写的遗书也放在最醒目的位置。与之前那份悔过书不同，这份遗书狠狠控诉了那个多管闲事的刑警，宣布自己只能自杀自证清白，相信到时候社会舆论就能帮自己狠狠惩治那个古畑！

    一切准备就绪，现在就等着警察上门了。

    只是今天警察好像在和石川过不去，他等了一个小时也没见警察上门。

    楼下传来开门和关门声，石川知道是关口去便利店买夜宵了，这时候往往都是他和白川进行某种运动的时间，饿了一个晚上的他只觉得肚子快咕咕叫了：“如月！家里还有吃的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石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如月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被他亲手杀死了……

    这一切，值得么？

    石川陷入了迷茫。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突然闪过红蓝相间的灯光。

    来了！

    石川差点喊出声来，他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确认警灯确实是在往自己方向过来。

    不能犹豫了！石川立刻把门关上并反锁起来，摸着黑站到椅子上，把脖子伸进绳套里。

    不一会儿，楼梯传来吱嘎声，警察上楼了！

    石川一脚把椅子踢开，椅子倒地发出嘭地一声响，石川也被悬在了半空中。

    一切都如计划得那样完美，除了脖子上的绳套越勒越紧。

    石川慌了，他不知道是自己打错了活结，还是哪里出了错。他想挣脱绳套，但这显然已经不可能了，只能惊恐地扭动身体，想要摆脱目前的局面，但唯一的结果是脖子上的绳子晃动下勒得更紧。

    5秒后，石川嘴里发出呜咽声，他现在只能希望警察赶紧开门。但门外的警察好像突然消失了，连敲门都没敲。

    10秒后，石川完全喘不上气，窒息的痛苦已经开始顺着神经传递到了大脑，头脑已经开始嗡嗡地发热，耳朵出现了鸣叫，接着感到眼前有闪光，知觉开始模糊起来。

    1分钟后，石川的全身开始痉挛，两只手像划水一样摆动。恍惚间好像看到有人盯着自己，那人的目光中没有半分怜悯。石川明白，这是白川的鬼混回来取自己性命了。

    石川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两只手向前伸去，想要触摸那双冰冷的黑瞳。石川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因为后悔还是求饶，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终于流下了两行眼泪。

    3分钟后，石川彻底失去了意识。

    10分钟后，石川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死了。

    又过了10分钟，门锁发出咔嚓声，接着房门被打开。

    站在门口的赫然是关口，他手里拿着个警灯，刚刚石川看到的警车灯就是他用手里这个警灯模拟出来的！

    站在那里盯着石川的尸体看了很久，关口然后才走上前用套着手套的手捡起地上的遗书，换成了白天那封悔过书。

    做完这一切，关口缓缓站直身子，突然有股违和感涌上心头，只是当他四下打量的时候又没发现什么，房间里唯一不正常的东西就是挂在中间的尸体。

    关口又沉默地看了一会尸体，最后发出幽幽的长叹，“真正的完美犯罪就是不亲自动手，我超越您了，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