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想念这里的，永远都是乱糟糟的摄影棚，亲切友好的工作人员，还有暴躁的导演。”当离开摄影棚时，罗修发出这样的幽幽感叹。

    艾玛好不容易忍住掐他腰子的冲动，这只皮皮修好像完全忘了老好人的格林哥拉斯为什么会经常发脾气：“我们明天还要去洛杉矶，詹姆斯那边需要补拍几个镜头，待几天正好赶上《盗梦空间》的首映。”

    罗修：“我突然又不怀念这里了……”

    两人开着玩笑，由罗修驾车来到了布鲁克林，这里的地图罗修已经背下，顺利地找到了MarcyAvenue站不远处的一栋砖红色建筑。

    这里是号称纽约最好的牛排馆“PeterLuger”，据说不提前一个礼拜预约就得老老实实排队。事实证明这个说法没有半点夸张，罗修和艾玛进入店内时已经全部满座，半张空的桌子都没有。两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骚动，用餐的客人只是看了他们一眼，提前得到通知的侍者赶紧把他们领到预定的座位，林顿已经在这里等候。

    “抱歉，离开片场的时候晚了点，保罗和我们商量有没有拍摄第四部的可能性。”罗修刚进门时有股奇怪的违和感，还没想明白这种感觉的来源就看到林顿面前水杯里的水已经没了一大半，赶紧道歉。

    “是我提前到了，你们没有迟到，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分钟。”林顿的手指轻轻敲打桌面，罗修曾经以为这代表这位律师觉得不耐烦了，后来才知道这是他心情愉快的习惯性动作。

    “我已经点好了午餐，开胃菜是厚切培根，主餐是Prime的T骨牛排，配菜是奶油菠菜，甜点是德式苹果卷，希望你们不要介意，”林顿把桌子上的一篮面包推到两人面前，“西里斯很喜欢这家店，这些都是她每次来都会点的。”

    罗修拿起面包沾了点奶油，吃了一口后发现味道一般，主要是没有热度，所以他一口气把五个面包全吃完了……

    林顿对此毫不意外，挥手招来服务员又要了一份面包：“这里的牛排是三成熟的干式熟成牛排，我不知道是否会符合你们英国人的饮食习惯。”

    对罗修来说，就算是生牛肉他也无所谓，只是这个乡巴佬不太理解干式牛排的含义，所以他立刻把目光转向现成的万事通小姐。

    艾玛就知道罗修会问自己，所以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以前土著居民在狩猎后为了保存猎物，会把吃不完的肉放在地窖中阴干一个月左右，后来他们发现这样的肉类风味更佳，所以才有了干式熟成技术。”

    罗修下意识地理解为熏肉，不过艾玛也早就料到这一点，接着给他科普：“表面风干后，内层牛肉产生的酵素会将蛋白质分解成风味极佳的氨基酸，将肝糖转变为葡萄糖，三磷酸腺苷则变成氮磷酸肌核苷，类脂肪变成带香味的脂肪酸，吃起来会更嫩并且更香。”

    罗修万万没想到吃个饭也会被上一节化学课，他开始考虑下次是不是得用元素周期表当桌布。

    林顿没有像正常人一样跟着罗修一起懵圈，他用手指扶了一下眼镜，眼神中满是欣赏：“很好的回答，不能再更加完美了。”

    眼看着两人真的要开始聊元素周期表，罗修赶紧打断了这项让他昏昏欲睡的学术交流：“林顿先生，今天你找我们不只是为了介绍这家牛排店吧？”

    林顿沉默了片刻，这时服务员端上了厚切培根，切开后是粉嫩的肉色带点炭烤棕色，罗修叉起一块放进口中，肥瘦适中，肉质软嫩湿润，出乎意料的好吃，比起餐前面包来根本就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侍者在三人吃完培根后把牛排搬了上来，两人份牛排的分量果然惊人，每块的长度就有35厘米左右，厚度也达到了3厘米。表面已经被煎熟的牛排躺在加热过的陶盘里，牛肉中间是粉嫩的颜色，且油油亮亮，脂肪与瘦肉的分布适中，盘上的牛油还在沸腾冒泡、吱吱作响。

    罗修只撒了点海盐，就开始享受起上等牛排细腻的肉质和鲜嫩的口感。

    将酒杯里的红酒喝了一大半，林顿才将一块牛排叉起放进嘴里仔细地咀嚼，接着是一块又一块，差不多快将盘子里的食物吃完时才再次开口，同时还拿出了一个文件袋：“我一直认为，所有的犯罪都应该是蛛丝马迹可以追寻，区别在于是否在调查时被发现，或者是被隐藏。”

    艾玛接过文件袋，打开后看到里面的档案，脸色当即一变，抬起头望向这位平时就不苟言笑的律师。

    林顿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但却不会让人急躁感，反倒是有股镇定心灵的神奇力量：“我重新分析了你父亲的那次事故，发现里面有两个不合理的地方。”

    “韦尔斯利姐妹都在事故后进行了调查，所有与你父亲熟识的朋友，他们都提到过一点，”林顿拿起红酒杯抿了一口，同时注视着艾玛以观察她的反应，这是他的职业习惯，“沃特森先生从来都没有酗酒的习惯，在饮酒上也非常克制，在开车前更不会特地去喝酒。目前唯一有实质性证据的是斯普林霍尔·尼尔森先生，你父亲的一个客户，他们两人在南美牛仔牛排餐厅共进过午餐，根据他的回忆，你的父亲喝一杯红酒，不多也不少。”

    艾玛的瞳孔猛地收缩，她的目光停留在林顿手里的那杯红酒上，左手下意识地握住了罗修的右手。律师先生举起酒杯晃了晃，又凑到鼻子下闻了闻：“虽然尼尔森先生不记得那天中午两人具体喝的是哪种，但我根据牛排馆的用餐记录和当天的酒类出售记录，可以肯定就是巴巴内拉酒庄的高维诺基安蒂干红葡萄酒，来意大利托斯卡纳葡萄园的核心地区，也是托斯卡纳地区历史悠久的葡萄酒庄园之一，高酸度和高单宁是很适合搭配油腻腻的料理——例如牛排。”

    “根据英国警方的报告，沃特森先生体内每百毫升血液中酒精含量是36毫克，没达到英国80毫克的酒驾标准，”林顿将手里的杯子举起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将剩下的最后一点红酒一饮而尽，“如果按照60千克的体重计算，每50毫升的13％酒精度红酒，血醇含量在每百毫升14毫克左右，这家牛排餐厅一直使用360毫升的郁金香型红酒杯，那么倒入的红酒不会超过120毫升……血醇含量差不多也应该是在30毫克左右。”

    “这里唯一的问题是，车祸时间是在27点，午餐结束则是在19点，”林顿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隔了八个小时后，酒精在体内还能剩下多少？”

    听到林顿的分析，艾玛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罗修却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手掌里的那只白嫩小手正在微微颤抖。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他将神眷之力笼罩在女孩身上，帮她控制住心中的激荡，而自己则在思考林顿所带来的情报。

    罗修和艾玛已经花费了很多年的时间在调查当年的事故上，但重点都放在了寻找事故发生地的蛛丝马迹上，却忽视了最关键的一个细节——

    沃特森先生很可能是因为酒驾才出的事故，那么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喝的酒？

    艾玛也曾提起过，她的父亲不像是大多数英国人那样喜欢喝酒，那就更不可能在出发前给自己来上一杯。既然如此，当时检测出的酒精就是一件很值得深究的问题了。

    罗修不由得在心中暗暗竖起了大拇指，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林顿虽然每天都是跟着苏菲亚的屁股转，愣是把一个精英形象演绎成了舔狗，但他的能力是真的强，也难怪能代表迪士尼家族在董事局里监督这个庞大文娱帝国的运行。

    与此同时，罗修突然意识到自己进来后的违和感来自哪里了——

    他环视了一圈餐厅，每位食客的面前都放着一杯红酒，不多也不少！

    “正常人体每小时分解酒精的速度在10毫克左右，但每个人体内的酒精代谢速度不同，所以我邀请了我的朋友们一起参加这个试验，我们会在下午三点去医院检测各自体内的酒精含量。”林顿解开衬衫的袖口将袖子挽起，立刻就有一个人拿着针筒走过来，从他的手臂上抽取了一管血液。

    陆陆续续地，餐厅里有其他的客人也喝完了杯子里的红酒，很快就有人为他们进行抽血。罗修和艾玛默默看着这一切，不知何时眼睛有点湿润。

    就在下一刻，两人同时拿起面前的红酒杯，一口气将里面的红酒喝完，然后也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只是他们忽略了一个问题——

    “你确定你的情况能做参考？”林顿用诡异的眼神看着罗修，就像在看一只又在犯傻的哈士奇。

    罗修：……

    亏了本少爷刚刚还感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