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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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除非我死

    打发了郎中后,顾承御却是闹不动了。

    两个人就那样。

    一张床榻。

    两个人。

    一个像是丢了魂魄,小小的蜷缩着,不知所措。

    一个像是死过了一回,呆愣愣的瘫靠在那里,无依无神。

    也不知道这样待了多久,可怕一片的死寂下,是她先开了口。

    “顾承御。”

    一如往昔,她叫的他全名。

    只是这次再听她开口,语气间不再似从前那样剑拔弩张。

    反是尤为苍凉,飘着习习晚风,颇有几许无望气绝的意味。

    顾承御就落落的垂着眼,甚至不敢看她半分。

    或许旁人永远都不会知晓,初闻夫人怀有身孕这一消息的他为何是这般反应。

    “恭贺侯爷,夫人已遇喜三月有余。”

    是了。

    郎中说三月有余。

    三月,

    有余。

    想那尤为讽刺的往昔,顾承御头一歪,心里长长叹了声。

    再听她一字一顿道:“你知道,这孩子,不是你的。”

    允今安看着他:“这次,可是不能再怪我了吧。”

    不能再怪我了吧。

    他听她如是说道。

    犹是虚若浮尘,但也就是这么一句,就叫他顿时眼底一烫。

    目之所及,再不见明晰半分。

    她唇角一扯,轻声嗤道:“不会再牵连旁人了吧。”

    犹如水滴堕渊,颤浮至极,却是揪着他的心狠狠一痛。

    暗夜下,他犹是不敢看她。

    喉头却已是哽痛得几近呜咽。

    轮廓分明的颌骨微动几番,他轻轻握住她的手。

    “是我……是我、不好。”

    “那么敢问,这是不是也能算顾侯欠了我一次。”

    顾承御没有接话。

    过了会,允今安又问:“那、不知此时向顾侯求件事,算不算不知好歹。”

    顾承御闻言显然怔了一下。

    通红眸子缓缓抬起,但不知想到些什么,还不及对上她的,他又仓惶的敛了回去。

    他不知道的是。

    眼前这人分明那样细弱无力,却是从他发狂发怒的那刻起,从他撞见那抹殷红,手足无措的那刻起。

    甚至更早,她便已经不动声色的在打量着他。

    从他的每个细微动作,到每分神色变化。

    如猎物反观猎手,带了几分狎弄,只等伺机试探。

    “不知顾侯能否高抬贵手,放了我。”

    话一落音,原本失神游魂的顾承御像是突然醒过来一般。

    握着她的手猛地用力。

    那眸子就顿时充了血。

    “顾侯如今巍然屹立,我这样的身份…”

    允今安另一手细颤着往小腹轻轻抚过:“还有这来历不明的孩子,将来是会给顾家蒙羞的……”

    “便是当初眼拙,我负了你,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时至今日,你该讨回的,该发泄的,也该够了吧?

    斗胆一问,便是还债,你我之间,也该两清了吧?”

    顾承御还是没有接话。

    低垂的眸子却是越发通红,越发暗涌。

    像是有意掠过不去在意他那神色,允今安眉眼微微下垂。

    带了几分乞求试探,轻轻道:“如今这孩子,怎么来的,你我心知肚明,是谁的,无从查起。

    …如顾侯所说,到底是我不知好歹才致今日局面,所以……我不怪你。

    那、顾侯也权当此事与你无关,就只当可怜我母子,放我一马,可好?

    就请顾侯高抬贵手,便当我从未出现过,便当我死了,可好?”

    “我一定走的远远的,再不踏进上京半步,断不叫这孩子扰了顾侯清誉,求顾侯…”

    “我不会放你走的。”冷声如霜,顾承御眼圈通红的看向她:“这辈子,你都休想离开我半步。”

    “可这孩子…”

    “他还小,一剂药。”

    顾承御紧紧攥住她指骨,坚定目光几近片刻不离:“安儿,只要一剂药……我们还是可以干干净净的开始。”

    “你休想动他。”

    “那就生下来。”

    见她像是下意识抚了小腹的动作,顾承御不气不怒,反是更为坚定的看着她。

    “不论外头如何,从前发生过什么,你始终是我顾承御唯一的妻,你的孩子、就是我的…

    我定待他视如己出,以一生之力护你母子后世无虞。”

    允今安就突然僵在了那,有些发怔的看着他。

    好像在看一个疯子。

    如果他上次说要和她重新开始是有着酒后胡言的成分,那今天这种时候还能说出这种话,除了疯症作祟,她再想不出别的了。

    再而便是对她腹中子的安排。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这话竟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虽然她不知道他背后目的是想趁机再拿捏一个筹码,为了更好的圈禁她,还是想以大度之姿叫她对他感恩戴德。

    但就这个时候,就此时此刻而言,她见他是动了情的。

    他是真的做了要接纳别人的孩子的准备,是真的要将他视如己出。

    也正因如此。

    她才不敢相信傲骨如他竟也会退让至此。

    不敢相信她的周旋一场竟是白白落了空。

    不可置信之余,她更多的是暗颓绝望。

    她知道他不会放手,所以也从未渴求过他能良心发现放她一条生路。

    但难以否认的是,之前的她,就前一刻的她,在内心深处始终还存有几分能逃脱的侥幸。

    这侥幸便是消磨他的耐心。

    她从来就知道,以顾承御那样的出身那样的相貌,身边从来就不会缺女人。

    再加如今的地位,他要什么不是唾手可得。

    如今肯这样伏低对她,不过就是不甘心作祟,要么便是贪念着从前那可笑的年少情分。

    但不论是何,她想,石沉大海,他终会有烦腻的一日。

    便如他一次次的遐想,他认为只要他足够退让,叫她再念及他哪怕分毫的好,他就还有机会。

    她便是始终存有侥幸,等他玩腻了转移苗头,或是叫他再感受不到她的半分用处,他就会放手。

    顾承御像是全然没有看懂她眼底神色,只自顾自的继续说:

    “你若信我,日后,他便是我顾家长子。

    你要他习武,我亲自授他教他,允他建功立业;

    从文,我给他找最好的书院,聘最好的先生,断不会委屈他半分。

    你若不愿,待他大些就送去外头,庄子,军营,外宅,允家,你拿主意便是,我尊重你。

    至于别的你也不必忧心,从前的事我处理的很干净。”

    “总之,安儿要如何都可以。”

    随着语气一停,他的目光徐徐落下。

    但看过她小腹后,他又猛然抬眼,阴狠乍现:“…但叫我放了你,除非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