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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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2章 交涉

    顾承御当场怔住。

    因为这个时候允今安正捏着巴掌大的半块瓷片深深抵在自己脖颈。

    锐利的那一面,已经刺破了她的肌肤,正殷殷渗着血。

    原本杀心决定的人,眼底徒然猛震了下,就突然松了手作势要去强夺。

    允今安却快先一步捏紧瓷片更往动脉一送:“别过来!”

    顾承御脸色一变。

    “允今安!”

    额上青筋猛地绷起,他怒声咆哮:“你要敢死,我就刨你祖坟,烧你祠堂!

    还记得允立诚吗!还有你素日最为爱重的长嫂!

    给我听好了,你要敢死,我就去砸了他们的墓!

    开棺!鞭尸!断骨!!”

    “那就去啊!”

    平静伪善徒然扯破,禁锢已久的惊浪狂嚣似如噬魂猛兽怒涌而来。

    到了这种时候,允今安却是什么都不惧了。

    “那就来个玉石俱焚,都死个痛快!”

    “你不要逼我!”

    “难道不是你在逼我吗!”

    握着瓷片的指节狂肆不已,允今安死死盯着他,满额青筋交织紧绷,眸如血就:“从一开始,难道不是你一直在逼我吗!!

    我有没有说过恨你,有没有说过和你再无可能!!

    难道不是你自己存有幻想,不是你一直在为一己私欲一再逼我迫我,一再折我身骨吗!!”

    压抑已久的话脱口而出,不留情面,不予退路。

    顾承御猛地攥紧了拳头,额间青筋涌动,紧盯她的眼里如有烈火焚烧。

    时至今日,再次扯破这稀薄又可笑的脸面,允今安却是不欲再考虑什么可说不可说了。

    看向他的目光犹是惊浪不已,却全是恨到骨子里的仇视。

    “事到如今,光鲜至此,你还记得自己恶行多少,做过多少吗!

    记得当初的我究竟是如何不堪,如何煎熬,如何被千人看万人指,如何受尽耻笑吗?

    多少个暗无天日,多少次骇人听闻的非人折磨,究竟是拜谁所赐,旁人不知,难道你顾承御也要装痴卖傻吗!

    从前笔笔留证记忆犹新,你以为普天之下还会有比我更恨你想要你死的人吗!”

    “你以为那只是轻描淡写的曾经过往,还能像从前年少那样,你说对不起,我说没关系就能翻篇,就能抹平所有,就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吗!

    你以为是我偏执,对你有所偏见才不肯再接纳你,所以你以为现在退让几步,说几句和软的话就能叫我放下从前,心甘情愿委身于你吗!”

    “还是以为看似宽宥的偿还,对我侄儿的兵退十里就是予我最为慈悲的交易,就是锢我一生,叫我感恩戴德,拜谢一生的恩赐!?”

    “口口声声说爱我,要与我重新开始,你扪心自问,你我之间如何开始,何来的开始!

    一次次伤我害我,用尽手段禁我锢我锁我折磨我,何为爱我!”

    “一再叫我心甘情愿,叫我再回头看你。

    昔日不堪尚且如此,便是如今,为着你那恶心至极的私欲,可笑至极的执念,就要叫我受你捆绑受你钳制!

    日夜煎熬,生不如死,我恨你躲你都唯恐不及,何来的心甘情愿!

    你我之间,除了仇恨,除了日夜求神拜佛盼你即刻就死,恨不能将你挫骨扬灰,碎尸万段,我何来的心甘情愿!”

    仿若刀剑利刃,一字一句皆是往他心口痛处而去。

    “所以你就诓我入局,叫我杀了自己的孩子!”顾承御看着她,“就算你恨我,恨到我死,那你昔日灾难也是出自我手,你有气,找的也该是我,稚子何辜……”

    “稚子何辜?”

    听素日最是罪大恶极之人说出这样的话,允今安呆愣半刻后,就突然失神大笑。

    殷红唇瓣半张半阖,如嗜血鬼魅缠身,可怖不已。

    因为这时她脑子里过的尽是昔日他手握长戟挑着萧永明尸身穿进萧霆睿心口的场景。

    跨坐高头悍马,冷漠如千山寒冰,一字一顿说着“父子连心”的场景。

    将言哥儿折辱得神魂欲灭犹觉不够,一次次再以其性命威胁她,玩弄她的场景。

    恶行昭昭之人,不惧人神共愤,不惧报应轮回,却道稚子何辜,岂不好笑。

    顾承御荡时看懂了她的憎恶与嘲讽。

    内里惊痛犹如油焖火烧,他浑身不由自主的打着细颤,指骨攥得几欲断裂。

    “那是我的孩子,那是你的亲骨肉!”

    “那就是个孽障!”她定定看着他,显然是不打算予他留得半分遐想余地:“是天地不容的孽障!”

    闻言,顾承御猛地跄退两步。

    前一刻还在气急狂嚣的人,像是突然血脉尽失,脸色倏的白青,嘴唇顿时发白。

    整个人就定定锢在那里,每寸肌肤,乃至每根内骨都绷得发直。

    定定怔了半晌,他眼底徒然一震,竟是猛地呕出一大口血来。

    在那片剑拔弩张的狂嚣之中,他眸光逐渐暗淡散尽,然后直挺挺的栽了地。

    顾承御出事后,侯府又立马复了从前之景。

    全府上下人人惶惶不安,如履薄冰。

    后院门窗紧闭,四处落锁,再加严看守,除了入夜之时所开的半页小窗,几乎不见天日。

    不过众人皆知如今的她在侯爷心里举足轻重,饶是知道侯爷此次的突发状况定是与她脱不开相干,也没人敢为难她。

    只叫人片刻不离的守着她,不许她离开房门半步,也不许她自残自伤。

    这等手段也不是头次所见,允今安就和从前以往,失神的靠在那里。

    也不说话,也不作何。

    就默默的等着顾承御的审判,等着那场不可预估的狂风暴雨。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的吉祥不再像从前那样一味地劝她吃东西保养身子,劝她向侯爷低头认错。

    而是想法设法替她打听了她素日最为在意的事,然后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给允今安塞了字条。

    “无人踏足允宅,言哥儿暂且无恙。”

    像是早将诸事看淡,收了信后,允今安又靠回了原处。

    无欲无求,生死在天。

    甚至在得知顾承御是郁结过甚而致心脉阻塞的时候,她还尤为讥讽了笑了声。

    这等阎王,一个稍不顺心就要暴怒撼天的人竟也会“郁结过甚”。

    怎么,又是她不知好歹,竟将他一步步逼迫至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