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城为祭，缔造巨型灵体，掀起精神浪潮，而后连锁干涉全球，组成利维坦，渗透星魂？”

    元首之子在城市中央，原本作为地标性建筑展示塔格尔建筑工艺的巨塔顶端，再度重复孙洛的计划。

    他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干掉了诸多有碍行动的高层，如今又将屠戮自己的人民。

    简直就是疯了，可这个世界就是唯有疯子才能在不可能中抓紧一线希望。

    孙洛一边处理着仪式场，一边补充道：“在这过程中，你将会作为核心，在完成城祭后支配仪式的力量，同样也承担来自死者的怨愤，而后你必须顶着一城的诅咒来肩负整个世界，让所有人信服你，给予你力量与契约来组成利维坦。”

    “记住，在你死透前，你必须为利维坦植入原始的自我意识。”

    因为孙洛更善于灵魂方面的能力，因此兽王将利维坦的技术分享给了他，并由他来主导这部分。

    原本以孙洛的水准，这一切都能圆满完成，但是时间实在紧迫，孙洛就算把原本用来在离开前最后捞一笔的炼成阵都启用了，也来不及完成净化操作，只能用人来顶。

    元首之子有一定的统治基础，还有坚韧的精神，而孙洛还需要主持进程，便姑且用元首之子来当引子。

    “做好准备，我要屠城了。”

    “嗯。”

    在确认启动的瞬间，灰黑色的浪潮就自仪式场为中心，向着整个城市蔓延。

    飞鸟坠落，虫蚁暴毙，猫犬怒吠后陷入死寂，无数的生命被强行抽离，而后送入仪式之中又化作第二轮爆发的力量。

    这一次的力量无形无色，它穿过城市，带来寂静。

    行人倒地，车辆碰撞，病患永远闭上双眼，陷入梦境之人再不苏醒，数以百万计的灵魂被强行拽出，扯向高塔之上。

    最初，死者们先是茫然，如此异常的死并不在常人的接受范围之内，脱离肉体的灵魂也需要一小段时间才能理解现状。

    而后，便是暴怒。

    塔格尔已实现超凡普及，所有人都知道灵魂的概念，只是利用灵魂的手段只有高层才有。

    当意识到自己此刻脱离身躯，被强行拖向某处，因缺乏肉身，本身又不够凝实而不断丧失理智的灵魂终于理解发生了什么，但在不断的失去中，他们仅余下鲜明的怒火与仇恨在翻腾。

    紧接着，它们发现了在仪式保护下的元首之子。

    他的肉体虽然仅剩下头颅，但在死者们此刻的视野中，他的灵体仍旧完整。

    即使理智所剩无几，死者们也能理解眼前之人便是凶手。

    于是，它们冲向了他，宣泄死者的本能，去啃咬，抓撕，竭尽全力复仇。

    元首之子的灵体在无数死者灵魂的攻击下岌岌可危，即使有着仪式与孙洛的保护，他也觉得很疼。

    他的心肝，他的肠胃，他的皮肤，肌肉……明明脖子以下截肢，他却觉得每一寸都在被撕碎，灵体根本无法拒绝痛苦，而他还被倒灌入体内的力量强行维持住生机与灵体的完整，不被允许死亡。

    因为被夺去，他感到刺骨的寒冷，因为被填入，他感到难耐的灼痛，因为撕裂，他正支离破碎，因为修复，他又被强行拼合，那是足以令人发疯的感觉，哪怕他曾刻苦修行，有着远超常人的意志力，也无法忍受哪怕万分之一的感觉。

    “还要多久？”元首之子颤栗着对旁侧，隐去自身在死者眼中的存在感的孙洛问道。

    孙洛耐心地回答：“才刚刚开始，所以，坚持住。”

    元首之子没有因为这答案而绝望，没有呐喊，没有苦叫，在无尽的痛苦中，他反而感受到了来自人民的力量。

    他们的力量汇聚在一起，足以杀了他，杀死他千百万遍，将他千刀万剐，而在那即将到来的灾厄面前，人民们的力量越大越好。

    他们理应来杀他这个未曾给出机会，就擅自替他们做出决定的狂人，他们理应憎恨自诩救世主的疯子。

    即使他有着阻止末日到来，文明灭绝这样的大义，这也都是他理应承受的代价。

    出于善意而做出恶行就理应被宽恕？放他妈的屁！

    他的人民，就该将这样的人生吞活剥，如此才能维持国家的旺盛生机。

    而越是如此，元首之子越是感觉到心中对于国家，对于人民的爱在增长。

    他仿佛能够看到塔格尔人战胜来自烬墟天的怪物，去造就属于他们的时代，而为了那样的未来，他能够不惜一切代价。

    “便来杀我吧，便来吃我吧，便来成为我吧！”

    他大约的确是疯了，被死者们啃噬灵体还不够，他甚至将自己裂解，强行将灵体塞给死者们。

    正常情况下这必死无疑，但在仪式的辅助下，这反而加快了他将一城之魂纳入的速度，快到连孙洛都有些惊讶。

    “这也是天助吗？”

    只是时间紧迫，他没再细究下去，只是加快进度。

    在元首之子的感知中，这段时间因为无尽的痛苦而被拉得极长，而当痛苦消逝时，他陷入了恍惚。

    还是孙洛将他从恍惚中唤醒：“你该向你的人民们呐喊了，塔格尔人的利维坦。”

    “我明白。”

    元首之子此刻的灵体庞大到畸形，足有数千米之高，像是一城之人全部被塞入其中，而在他的头部之下，更是有密密麻麻的数百万张人面镶嵌于其中。

    简直就是怪物，而现在，他就需要一个怪物。

    作为蓄满了一城力量的怪物，他已能够在孙洛的辅助下将自己的意志送向整个星球。

    “我向所有塔格尔人说话，我希望你们与我立下契约，将你们的力量全数交给我，而我将作为你们的代表，以你们给予我的一切去击坠即将毁灭此世的敌人。”

    他对于未来破碎，世界被毁灭的恐惧，对于敌人强大到无法匹敌的绝望，以及那决意背负文明，去战这最后一次的决意，此刻全数向所有人阐尽。

    有人不把他认同，有人惧怕，乃至向他举起反旗，有人犹豫，退缩，甚至幻想来自烬墟天的修士中存在“好人”，但更多的人，面对这出现于他们脑海中的声音，面对那癫狂的决意，便都给出了他们的一份支持。

    是因为同样的恐惧，是因为对美好未来的渴求，还是单纯太过无知以至于将希望寄托于最先站出来呐喊的那个人身上？

    那都不重要。

    元首之子为颅，百亿人的支持为鳞的无形巨蛇已就此升起，以细长的身躯缓缓将星辰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