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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怪事

    “世子稍等,我去找个说书的来!”云舒说着,就一股风的跑了出去,不多时,拉进来一个说书的半瞎老人,“说好了有赏!”

    “多谢各位贵人,那咱就说起来!”说书人手持折扇,向窗外西边一指,说道。

    皇城外向西5里处,有座义庄。一年前,官皮巷拆屋砸死了一位姑娘,闺名大妮,就停在了那里。

    皇城有个规定,不管人是怎么没的,都要皇城司的仵作验明正身记录档案才可入葬,出事的转天,仵作就来到了义庄,同来的除了大妮爹,还有巷子的主事,充做第三方见证。

    这仵作是皇城司许仵作新收的徒弟张怀,经过一顿操作,大妮确系被房梁所砸意外致死。

    门房嚎啕大哭,主事除了安慰也无他法。孩子娘去的早,门房将孩子看做眼珠子一般疼爱,孩子虽然脑子不大灵光,但胜在孝顺,经常给门房和同僚缝制衣袜,门房怕孩子受欺负除了去相熟的几家买些针线,一般不让出门,这回大妮走了,这家也就散了。

    “这就是怪事?”春娘问。

    “小姐,别急,且听我继续说!”

    就在仵作验完尸身的当天夜里,更夫路过义庄,看到屋内仿佛有轻微的烛火之光,窗子印出一个人影,还有隐隐的呜咽声。

    更夫以为是哪家的家眷在此偷偷祭奠,便大着胆子走上前去敲了敲门,“节哀啊,大半夜的,赶紧回吧!”

    呜咽声突然停止,倒把更夫吓了一跳,更夫小心翼翼推门进去,“快回吧,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屋内居然没有人,具体说是没有一个活人!更夫赶紧退了出来,他刚刚合上门,那呜咽声又响了起来,这可把更夫吓坏了,他再次推门向屋内望去,要不说好奇害死猫呢,这一望可了不得,棺木里直挺挺坐着一个“人”,更夫“嗷”地一声大叫,扔了灯笼便向城中奔去。

    过了须臾,叫了几个胆大的又一起回到义庄,此时,棺木内,原先停着的女尸竞不翼而飞,棺木底部只留一条翠绿色的帕子,上面一个未绣完的姓氏,就着灯笼的微光,显得诡异非常。

    好巧不巧,消失的女尸就是拆屋被砸的女子,更夫跑去和青龙巷主事说了此事,主事忙到门房的屋前一顿敲,无人回应。进屋一看,门房屋内摆设一切如常,灶上有锅,锅中有饭,只是不见人!主事喊了几声,不见回应,就想着也许门房有事出去,且白天再来。

    连续几天,主事都来查访,均没看到门房的人影,仿佛消失了一般。主事安排巷中青年城里城外找了几天,无果,便按失踪上报皇城司备案,屋子也暂时封了起来。

    一夜之间,连人带尸消失不见,杳无踪迹,便成了坊间怪谈。有人说,看见一对父女向北走了,有人说他胡吣,他女儿都死了,怎么“走”,有好事者,还特意去问张怀,那女的是否真死了,张怀啐了他们几口,道:“不相信我的手艺还是咋地,死的透透的,就是……”

    “就是怎滴?”

    “就是娇花般的年纪,可惜啊!”

    又有人说,曾看见义庄屋顶有一道红光,定是天上的仙女历劫后重返天庭,连带着老子一起飞升了,别人笑他,画本子看多了胡咧咧,总之各种说法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原本好好的两个人没了也无人在意。

    “然后呢?”春娘问。

    “然后就没有然后拉!谢各位贵人!”瞎子将扇子一合,扶了一下眼镜,伸手讨要赏钱。

    “没个结果,白请了你来!给!”云舒撇着嘴,不情愿的给了一吊钱,把说书的推了出去。

    “世子哥哥,你说义庄那是鬼怪作祟么?”

    男子浅啜一口茶,“哪里有什么鬼怪,如果仵作所说属实,那姑娘确实已死,尸身约莫是让人搬走了,更夫所见灯火,大约是有人想搬运尸身照亮用,由于尸身沉重,有人进入棺内想抱起女尸,更夫恰巧推门进去,尸身只起了半身,更夫又惊又惧,未看见旁人也未想到还会有旁的活人!

    至于怎么“走”的……除了门房外还有一人,就是帮着抬尸的人。但门房好好地为何将尸体偷走,未窥全貌,我却不知了。”

    众人听了个半截的故事,看灯的兴趣已是了了,一行人出了酒楼便向侯府方向走去。

    星月楼的单间皆是用重丝双面绣屏风作为隔断,相邻的房间隐约能看见彼此屋内情形,此举是为了防止有人行不轨之举。

    世子一行并未发觉,隔壁房间的屏风是被遮起来的,待他们出了酒楼,这个遮挡的房间推开一扇窗,有位女子向下张望,随口道:“他是何人?”

    “回郡主,看着面生,估摸是极少出来的伯襄侯府柳世子。”

    “原来是那个‘侯府明珠’啊,长得挺俊俏!脑子也不错!去,打听下那女子是何人。”

    “是。”

    由于侯夫人中年得子,世子被侯夫人看管的极严很少出府,又因小名“珠儿”,世家子弟都在背后叫他“侯府明珠”。

    灯会持续到戌时方结束,那个春娘流连过的摊位主人,收拾好物品回至家中,“哎,弟弟,等兄长收拾好就给你讲讲灯会的事儿!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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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前,距离皇城20里的阮家村,来了一老一少,自称是父子二人,说是家里遭了虫害逃难至此,求村长收留,村长让他们暂和村里的孤寡老人阮大住在一起,也是为了方便照顾阮大。

    父子二人形影不离,村里人奇怪便问,年轻人说他父亲记性不好,总是走丢,这才无时不刻盯着,村里人都夸年轻人孝顺。

    一个月后的某日早晨,那年轻人慌忙跑到村口,逢人便问,见过他爹没?

    见无人知晓,便坐地号啕大哭,后收拾行囊辞别村长说是去找父亲去了。

    转天傍晚,朱雀街旁一个大宅子里,一个下人无声快走着,穿过重重回廊,来到一座门前,轻声道,“家主。”

    “进!”一个浓厚的男声从屋内传来。

    那人坐在高大的书案之后,下人双手递过一封鸽信,那人展开,上面只有一个字,逃。随后,那人把信就着烛火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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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六,官皮巷那块地的旁边贴出告示,招募木匠瓦匠泥匠等等若干,预计龙抬头过后择个吉日就要开工。开工之前,整块地用红布遮盖,说是取“鸿运当头”的意思。

    二月初三,宜动土。鞭炮噼里啪啦的响起,周围聚满了看热闹的百姓,韦爵爷亲自到场,发表了一通感谢皇恩浩荡等等一番陈词后,挖下第一铲土。

    韦爵爷在众人的拥趸下回到星月楼二楼的专属雅间。众工匠一拥而上,揭开红布,一声惊呼响起,随后有多人喊道“有人!”“死人!”“死人啦!”

    韦爵爷的屁股还没坐热,腾地站起来向窗外望去,只见一个着男装的人以向西方跪拜的姿势居于整块地的中央,一阵风吹来,红布随风起舞,显得甚是诡异,虽是郎朗白日,此景也不禁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有人大胆向前,“咦?这不是年管家的二儿子年顺吗?”远观的人群中立即议论纷纷,年顺好赌贪酒,没准是自己喝多了误入此地,冻死了吧!

    皇城司负责皇城的戍卫,此事一出,早有察子报与皇城司,今日当值的是兵部侍郎之子侯勇侯提点,只见他一脸英气,全身披挂,路上有女子纷纷惊呼,“是侯提点!”“真是英武!”侯勇听到这些赞美之词,得意至极。

    来到事发地,派手下人将此团团围起,拉起帷幕,便着人去寻地主和当事人欲一起进入查探。

    星月楼。

    面向工地的窗户都探出了一两个看热闹的人,云舒和春娘也正瞧着,眼里冒出激动的兴致勃勃的光芒,在侯府里哪里碰的上这样的“趣”事。

    韦爵爷连声喊着“晦气”,骂骂咧咧的走出星月楼,快步走向侯提点,满脸堆笑拱手问好,俩人和第一个发现尸身的人一同走入事发地。

    云舒将一应变故添油加醋地讲给柳玉宁,柳玉宁只是微微笑着,夹起一颗芸豆慢慢咀嚼。

    楼上距离事发地有些远,只能看见第一个发现尸身的人比划着和侯提点说着他如何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又是何样子,还没比划完,一个小兵进入帷幕和提点低语,提点点点头。

    只见两三个男女老少互相搀扶着奔向尸身,待看过面目之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可见,是苦主到了。

    侯提点勘查了尸体周围,一边指点一边让小兵记录下来。随后,一个老者和一个拎着箱子的年轻人进了帷幕,提点指了下尸体,老者和年轻人来到尸体旁边,穿戴好防护衣物,开始查看尸身,仵作到了。

    老者一边说,年轻人一边记,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老者拱手向提点告辞,提点安排人手将尸体运回皇城司,整块地依旧盖上红布,帷幕不撤,施工暂停,派两人看守。百姓三三两两慢慢散去。

    云舒拉回春娘,“世子,为何不好奇那地方有什么?”千池关上窗子,给世子整了整毛领大氅,笑笑说道,“哪里还用世子问,自会有人跑来细细告知。”世子微笑不置可否,眼神向窗外飘去,轻声低语:“今夜有雨。”

    宫里的贵妃听闻此事,差点哭晕了过去,嘤嘤嘤地伏在皇帝的膝上,嘟囔着,今生是否都无法为今上诞下皇嗣。皇帝小声安慰,无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