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穿:我差点就杀青了
繁体版

第51章 无福消受

    院子里的海棠花开得正欢。一簇簇沉甸甸地压在枝上。

    清晨里仍旧带着些许寒意的春风抚过枝头,飘起一阵色彩缤纷的花雨。纷扰模糊了视线,惹人心烦。

    昨夜里母亲喝过她亲手熬好的药,现在睡得正沉。连着的半月里,她已经按照母亲暗格内的密方试过几副药。让她心烦意乱的,不是药方未见成效。正相反,药方太过见效,反而让她起疑。那日发现母亲中毒是

    毒性剧烈难解,而且并非仅仅一种蛇毒。可自从韩楚姬死后,母亲身上的蛇毒,居然不药而愈,甚至在母亲的身体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俗话说得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再如何厉害的解药,多少也会在毒解了以后留下些根。

    身体多少需要耐心调理。可是母亲身上的毒,硬是说不见就不见,询问母亲,母亲也矢口否认曾经中过蛇毒。那夜里母亲癫狂的状态仿佛只是她午夜梦回一场可笑的梦境,若不是此刻右手心里结疤了的伤口,恐怕连她自己都会开始怀疑自己那一夜里的记忆。

    不过,多想也无益,只要母亲安好便成。其他,只能慢慢地调查其中的奥妙。眼下最需要做的则是试试手中的这把刚到手的宝剑。

    她左手握着剑柄,缓缓拔出的剑身上闪烁着诡异的黑光。抖了一下剑身,散出三下剑花,枝上的几束海棠便硬生生地被剑气削断。落下的所有海棠花瓣全部四分五裂地散落一地。运气将剑刺出,阴冷的剑气与她的内力冲撞起来,她一时握不稳。

    收剑回鞘的时候,险险地削下一节幼槐木。她微微地喘气。好一把寒气逼人的离魂剑。

    虽然不服气,不过她不得不承认,她还是无法像公子非那样驾驭这把有着许多鬼魅传说的名剑。

    一来是这离魂剑果不负不祥剑的“盛名”,剑气中带着三分寒气,七分邪气。拔剑之时更可感受到从剑身传来一股幽刹的怨念不知不觉中渗入使剑人的内力中。

    使挥出的剑气再也无法得到控制。明明是自己在舞剑,但是,却好像冥冥之中,有人掌握住了自己行动的方向,无论如何使力,剑都不会听从。

    这把剑,有鬼。冥冥中,自有主宰。

    倒是亏了韩室那些不明就里的王孙公子们,不曾深究,就将这把离魂剑迎入了韩国,以上礼供之。想到这里,她便觉得好笑。但是,想起今早如何将这把剑骗到手的过程,她又觉得更加地开怀。

    这把剑在入韩后,一直被供奉在韩庙里。韩国尚兵,开国上期,便有缩衣节食也要遍寻天下名器的以供棠溪等铁石名地参考之用的治国之术。

    虽然今时今日,事过境迁,开源节流的国风早已腐化,王族贵胄们早已奢华败坏,但是崇尚名刀名剑的遗风早已深入人心。只是今日王孙贵族们收集名剑的理由早先得富国强兵已被近年来屡战屡败的无奈磨合成了纯粹地利用刀剑的名气来章现贵族地位的工具。

    一代的名剑,沦落为金石玉器之流,这究竟是名剑的不幸,还是韩国的不幸。

    之后,这把剑便由韩王安赐予了公子若,名目是献计谋划公子非出使秦国有功。讽刺的是,在她看来,这把剑明明是公子若谋陷公子非的证据,最后却成为了公子非从她手上救下公子若的工具。虽与公子韩非不曾深交,但是,这番命运弄人。

    实在让她难以服气。感慨造化这种吃饱等死的生存方式,向来不是她处事的风格。所以即便今日尚不能明目张胆地废掉公子若,她也要从公子若身上夺走一样名物,以解心头之愤。另一层嘛,卫庄给她的新的任务也是网罗新的名刀名剑。

    这离魂剑虽是不祥,但在兵器谱上排名可不低,能否为他所用,就真要看个人本事了。

    手段,则是相当简单。她不过是在公子若面前实话实说了一番。她可没有言过其实。离魂剑上那些鬼神之说,母亲暗格里的那些兵器谱里可有整整一卷之多。上古神殇鬼咒之利器。开卷时,兵器谱里如是记载。历代离魂剑的主人多数不得善终,不是国破城败。

    便是祸起萧墙。公子若啐了一声无稽之谈后,便慌忙丢弃离魂剑,连是否是王上所赐也顾不得了,让她在后面呵呵呵地笑得停不了口。真是个好糊弄的家伙,她还以为韩庙殿堂上的男人们的术数多么诡诈,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

    如今宝剑在手,她也握住了公子若的一个把柄。随意丢弃王族赏赐,大有藐视王恩之意,轻则削爵减俸,重则流放千里。所以,就算此剑不能为他们所用,也可束之高阁,留待日后图谋。

    一来也是她并不习惯左手,别说是刀剑,就算是用惯了的鞭子,也未必能随心所欲地发挥极致。而且,她习剑的日子尚浅,要将原来使惯了可以无限延长的阴柔之力,转换成剑剑实在的阳刚之力,她还无法在一时半刻就能悟透其中真意。

    虽然有母亲暗格内卷誊抄过的牛皮剑谱可供参考,但是若要将这把名剑的潜力完全的发挥出来,则需要日日勤奋,完全不能有一日懈怠。

    人都说剑乃天下兵器之王,这句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剑攻击的范围虽不比戟矛鞭,力度而言又不比锤斧坠,但是,在近身搏斗中,却攻守有道,可削破敌人的攻势,又在瞬间取敌人的性命。如果有一种武器能将鞭和剑之长处结合起来,就完美。

    尽管如此,她仍旧没有放弃习剑。乱世之中,多会一门保命的功夫总没有什么坏处。她有一种预感,她绝不会在这小小的韩宫之内终了一生,当那个契机来临的时候,多一种技艺绝对是有利无害的。再者,若是要替卫庄寻剑,光是靠熟读母亲的兵器谱是远远不够的。

    不过那些都还是过于遥远的事情。眼下的问题是否该将此剑转呈卫庄。此剑的威力的确不同凡响,但是,那些与剑相生的毒邪阴冷之气实在让人难以放心。她未曾见过卫庄舞剑,只依稀记得偶然一次他在韩庙里一名政敌在提起他功力时发青的脸色。

    众人皆说他是韩国第一的剑客,功力高深,可以一挡十。她是否该应该对他的实力有充分的信心?

    说起来,卫庄的身份相当神秘。为他办事已有段时日了,除了他师承鬼谷之外,其他一无所知。传说鬼谷派的掌门历来只会收两名弟子,也不知道这样的传闻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卫庄应该还会有位师兄或者是师弟喽?

    “那把剑可不适合你。”一个带着玩味的声音打断了她望着离魂剑想得出神的思绪。

    “公主客气了。既然妾身已经嫁入宫门,大家便是一家人了。”是她眼花了吗?她仿佛看见江一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新婚燕尔,依照这座鹤鸣渊的精心布置而言,韩王对这位美人可还算有心,如此而言又如何来的落寞?

    江一很快弯起的浅笑:“看,妾身只顾着与公主说话,甚是怠慢,还是请公主入内一坐吧。”

    这倒是个打探的好机会。“甚好,这可是应了那句古话,缘来兮自有巧遇?”她眨了眨眼,将心机埋在心底,笑得甚是无害。

    “公主,这边请。”江一报以一抹轻柔的微笑,便领着她上了台阶,过了正堂,绕过回廊,直接入了内堂。

    韩院里宫庭内设甚是讲究,除了摆设之外,各宫各司规模设置也自有规章法度,这位江一的正堂设置也如初入宫的夫人一般,倒也是得体而无逾越。

    绕过正堂,入了内堂,又是一番别致的精致。室外初绽暖阳的光线,透过香木的窗格,穿过挽起的青蓝的慢布,撒在坐塌上菱纹桌脚的矮方几上,温暖而闲适。方几上摆着一只米黄色的矮陶壶,亮釉色的面上印着宫里最是时兴的纽丝纹和活泼的宫人图。

    壶盖上装饰着朱红色的绳结,颇有喜庆的味道。壶边是一套四只和陶壶相配的米色陶碗。堂内另一处的靠墙边上是一排的各式成套的梨花木柜,柜上摆着各式或雕着蟠螭纹,或刻着人物战的铜金器。再入内几十来步便是一息厚重的幕布。

    上坠着几环白皙通透雕着祥云纹的玉环,想必幕布后便是睡塌了。若是一般的夫人,此等一应用品,多为陶,木之器,即便有那么几件韩王难得赏赐的铜金器,多数是些雕着大波曲纹,重环纹或是窃曲纹的过了气的器具。

    有几件比得江一这般或复杂样式如蟠螭纹的或活泼时兴若人形纹的铜金,早就置于正堂,炫耀于门楣了。哪里像江一这般低调。看来这位夫人行径倒也极为谨慎,做起事来不显山,不露水。再加上仅仅从她的衣着打扮便可猜测出她的身份。

    看来这位夫人对宫里之事甚是熟络。虽未能肯定这位段夫人与流沙组织有关,但是,大体上应该是不弱于韩楚姬的人物,不,应该说若是敌对起来将会是比韩楚姬更为棘手的人物。

    “公主请坐。”

    江一示意她入了座,便打开矮几上的陶壶,取来一支木勺,将陶壶里的碧绿茶汤舀了一碗,递了过来。她自然地接过,便闻到一股淡雅的香味,清新得好像天空的味道。

    若是在如此淡雅的茶汤里加入剧毒,恐怕是遮掩不住那些专门淬炼出来的毒药与生俱来的浓烈的味道的。但是,宫里多一分防心,便多一分安全。

    “好香。”她笑笑地赞着,顺手将茶碗放下。

    江一了然一笑,毫不在意地又舀了一碗,浅饮几口,便与她闲话起来:“公主好学问,雅颂之词信手拈来呢。”

    “江一过誉,那几句闲词又如何比得上美人屋里的雅致。”她笑笑,眉目一飞,意有所指。

    “这些么,”江一款款起身,随手拿起一只铜器,“不过一些身外之物,妹妹若是喜欢,不防挑几件合心意的带走如何?”

    这位美人的态度倒是让她有些糊涂了。看这一屋子的奢华,王宠自是不在话下,既是如此,这位美人实在没有任何与她交好的需要。两人此番是第一次见面,她的态度算不是谦恭,也就更说不上投缘了。

    “美人何意?”她开始对这番客套的迂回感到不耐,收起不恭的笑容,直接问道。

    江一没有回答,放下铜器,坐回矮几边,一指沾了还剩半碗的茶汤,在矮几上画了一副图,又在图上分出了六个小块,便问到:“公主可识得这个?”

    她初时有些迷惑,此番图案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江一见她雏眉,又沾了些茶汤,在图的上方画了一条曲线,有些像个“几”字形,下方又画了另一条曲线。她眼睛一亮,原来如此。

    “可是六国地形图?”她几年前在母亲的书简里见过。

    “公主果然聪慧。”江一颔首:“公主可知何处是韩国?”

    她手一指,便点向中间极小一块:“此处,赵魏秦之间。”

    “正是。”江一点头,望向窗外:“你我如今在这韩院之内,即便多有身不由己之处,但是仍旧衣食无忧,可我韩国却正值风云飘摇之季,在大国的夹缝之中求存,虽有公子非使秦,但此去凶吉难料,若国将不国,公主又何以堪?”

    “君安则国安,江一可是此意?”

    江一有瞬间的愕然,却很快地恢复过来:“正是如此,公主是王妹,聪慧过人,妾身希望能够借助公主之力,共同辅佐韩王。”

    “呵,呵,呵。”她笑:“江一太看得起妹妹,妹妹不过是韩院里的一介女流,自保尚无力,岂敢妄言勤王。”

    “公主果然对韩王心有芥蒂。”

    她的笑容一顿,将陶碗里的茶汤向地上一泼,便将茶碗扔回几上。“江一的茶,妹妹无福消受,改日再来拜访。”

    “公主可知,凡事不可只看表面,韩王自有韩王的难处。”

    “难处?如何难法?难为一个为情痴,为情苦的女人便是他的难处么?”

    “难便难在不可说的缘由。”江一叹气,“公主不能抛开成见,以王族为重么?”

    “王族不曾重我,我何必以它为重。”她顿了顿,有片刻的迟疑,却很快地将那些疑虑埋在了长年的阴霾中,“江一,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