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带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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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好兄弟有肉同分享,孟婆汤酸甜我自知

    夕阳西下,天光不再。

    阴影笼罩的不仅仅是大地,而是人心......许一民从五人的脸上一一望去,有关心,有防备,有探究,有担忧,有贪婪......等等怎么会有贪婪?

    许一民低头看了看端在胸前的木碗,又看了看锉子,又又低头看了看木碗。将碗捧向左边,锉子的眼神就望向左边,许一民猛地将碗举高高,锉子的头也高高抬起,就差跳起来了,哦~确认过眼神,没错,是要找的人!

    锉子舔了舔嘴唇,双眼紧盯着大木碗,不自觉的向许一民走去。只是身体动了动,却没能前进半步。

    “石头,你拽着我做啥呢?”石头闹闹的抓住锉子,不让他前进一步,生怕一步地狱一步天堂。可是有什么能阻止一个干饭人奔向自己的美食呢?除非有更多更香的饭!

    饭食现在还在锅里没熟透,石头手里当然没有,费了九二虎之力勉强拉住了锉子。石头张了张嘴,眼神又暗淡下来,没有说话,只是抓住锉子的手紧了紧。

    “阿兄,快松手,小民不想吃煮熟的鸡肉,是......吸(吸口水)......是......我可以帮帮他!咸咸的,嫩嫩的,我想吃......”锉子略微使劲,带着石头向前挪移了小半步,沙土地留下了半个脚掌大小的拖拽印。“阿兄,这是饭前比试吗?比劳力,你不是我对手的。哦~难道你也想吃鸡肉?你抢不过我的。”

    “阿兄,力气小不一定抢不到肉,那是因为我不想跟你抢。我都没使劲,怕把你拉伤了。阿兄,你还是放手吧,我不跟小民抢鸡肉吃的,是小民自愿请我吃呢,不信,你自己看嘛......”

    许一民发现锉子想吃他碗里的鸡肉后,很是开心,总算有人不孤立自己了,虽然他在意的是碗里的鸡肉,好的开始时是成功的一半。

    许一民平举着大木碗,将热气腾腾的鸡肉递向了锉子。多想向前走两步将碗直接递到锉子手里,估计我一动,石头就会抱着锉子后退两步,我一后退,锉子就拉着石头前进。大家刚好来上一曲三人死亡华尔兹。

    唉~石头叹了口气,松开了双手,眼睁睁的看着锉子冲过去,夺过大木碗,也不要筷子,就着鸡腿骨,操起了半扇鸡肉,就着鸡屁股往大口里塞,边咀嚼边吞咽,大嘴像粘了糯米汁一样,就没离开过鸡肉。生怕下一刻,丁火长叫他放下,他要在命令下达前尽可能多的吃掉喜欢的鸡肉。至于味道嘛?哪有吃到肚子里暖暖的感觉重要!

    “锉子......”丁火长的愤怒如期而至。

    “没事的,火长。锉子是能食食物者为俊杰嘛,喜欢吃,就给他吃嘛,”许一民如释重负般的递出了碗筷,他可不希望大木碗又回到手里,更何况,孤独比恶臭更恐怖!“有个袍泽兄弟愿意跟我一起分享,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那好吧......”丁火长轻声吐出三个字,抿嘴,鼻子长长呼出一口气后,“吃吃吃,你个瓜娃子,吃了小民的鸡肉,待会儿吃马肉你就给老子爬开。”

    “啊~”锉子发出一声闷闷的惨叫。嘴巴依旧粘着所剩不多的鸡骨架上,时不时的发出咯吱咯吱的碎骨声。可是那绝望的小眼神一直盯着煮肉的铁釜。

    此时没人注意到,袁、邱两位火长眼神交流着——这小子有点东西,召唤同伴试吃。

    丁火长掀开锅盖,用马勺搅动几下,用筷子捅了捅麦饭。挑起几颗,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麦饭也差不多了,石头过来搭把手,提着棍子那头把大斗从架子上放下来。唉~对对对,慢一点,别打翻了,打翻了,今晚吃钏钏(没得吃)。”丁火长边双手抬着木棍跟石头打着配合,边指挥道:“锉子别吃了,去把马盂搬来,给大伙盛饭。记得数数人数,看看有么有多余的马盂,多带一个过来烧点热水,夜深了也好有一口提神的汤。”

    丁火长又用马勺试了试铁釜里的马肉,“MD,这马肉就是经得煮,这都煮了快一个半时辰了,还是梆硬的。这肉是熟了的,就是没煮耙(绵软)两位阿兄,是再等等,还是现在开整?”

    邱火长看了看袁火长,轻声说道:“老袁,此事你怎么看?”

    “呵呵......”袁火长笑而不答。

    “那就再煮一炷香功夫吧,煮的耙一点,也好入口不是?”丁火长重新盖好锅盖又往灶膛里填了一小根柴。

    “闲着也是闲着,大家都坐下来吧,小民给我们说说咱们分别后,你遇上的那些事吧......”

    众人双腿交叉围着火堆盘腿而坐。

    丁火长抽出一根干柴,拨弄着火塘,将一些燃了一半的柴火撤下来,拍熄,留着明天备用。将火堆的亮度调低了不少。无意间营造出了讲古的氛围感。

    分别?许一民盯着火堆,眼睛慢慢的失去了焦距。

    分别前,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分别后,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这具躯体又没有附带记忆,我该怎么糊弄过去哟。

    众人见许一民望着火堆发呆,也不打扰他,静静的等待着。

    撒下第一个谎开始,后面就要继续撒下无穷无尽的谎言,永无止境。

    噼啪~木柴一声炸响,拉回了许一民的思绪。

    “唉~”许一民叹了口气,“分别后的事,我已经记不清了。就连分别前的所有事情也记不清了。就连你和石头,锉子,还有我们四火的所有老兄弟,我也是今天才重新认识,脑子里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印象。”

    许一民望向众人,每一个同伴脸上都带着不信任和凝重。

    看来这个解释没法打动他们,不是说好穿越者都是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吗?一手指天高喊一声我要光,便能衣服除尽。一手指地再来一声我要风(疯),便得万千御医诊治?怎么到了我这里,一句我忘了,收获的却是怀疑和猜忌。看来解释的不够深,解释的不够认真!真话和谎言天秤的两端,一样的为难,唯一的答案——骗一群人好难!

    “唉~”许一民再次叹了口气,“世人都道,早晚要进鬼门关,好歹都走奈何桥,桥边姑娘有一言,喝汤没?没喝的排号去!请*****号,到五号窗口。据伤兵营的那个伤兵甲所说:只要喝了那碗孟婆汤,你就会忘记前世今生,无论前世爱恨纠葛,还是今生的恩怨情仇,通通化作彼岸花花开花谢,囫囵着投胎来世。”

    说到这许一民停下来看看大家的反应,等待他们消化一阵,好根据反馈做出下一步谎言的走向。

    石头仔细琢磨了一下说道:“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喝过孟婆汤了?”

    许一民没有动作,只是默默地盯着他。

    石头不满道:“你都不记得我们了,不就是喝了吗?喝了就大声的告诉我们,我们又不会嫌弃你,忒不实诚了吧!”

    许一民苦笑,不好接话。

    锉子说道:“孟婆汤啥味的?甜的还是咸的,好不好喝?”说着还不忘初心的咽下一大口口水。

    许一民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小气!我又不跟你抢,我还要记住阿耶和阿娘,还有小妹呢!才不喝那忘记汤。只是想问问那汤的滋味如何?”

    一旁的邱火长品出些许味道:“我想许小郎不是不肯如实相告,而是另有隐情吧!”

    袁火长碰了碰邱火长道:“老袁你品出了什么隐情,跟大伙说说。没看到老丁都等得干着急了吗?”

    邱火长笑着说道:“嘿嘿~隐情啊,许小郎已经告诉你们了啊,就出在那汤上。”

    “汤?那汤怎么了?”

    “你品,你细品,你慢慢品......”邱火长停顿片刻接着说道:“那汤可是孟婆汤啊。能够忘记世间一切烦恼,也能忘记一切快活。许小郎喝了还能记住什么?打个比方换做你,老袁,现在你喝了汤了......”

    “爬开,打什么比方不好?什么叫老子喝了汤了,不会解释,就别瞎JB解释。”袁火长胖胖的脸上浮现不悦,作势推了一把邱火长。“坏的不灵,好的灵~坏的......(重复三遍)老子还想着长命百岁,还等着解甲归田呢。晦气~”

    邱火长坐正身子,拍拍手臂上的尘土,拱手赔笑道:“好好好,是我不会说话,得罪了。我们那么熟了,能有什么坏心思?我就是举个栗子而已。这样吧,打比方我是孟婆。现在我问你,老袁啊,这汤你喝了没?没喝的话排队去。你怎么回答?”

    “你......还来,看打!”袁火长跳将起来,拽紧拳头就要来个电炮。

    “老袁消消气,老邱的意思是要你回答,不是要你怎样?”丁火长见得有趣,拉住袁火长。

    “亭子里头摆龙门阵——净扯些风凉话。感情比方的不是你......”

    “诶~好好好,打比方是我,行了吧,现在邱婆子问我喝了没?我该怎么回答?”

    “这......还能怎么回答?我就不信这还能玩出花来?没喝!”

    “没喝?那就排队去。下一位!”

    “老邱,你TMD什么意思!”袁火长这次真的怒了,站起身来开始收紧护腕。

    丁火长抱住袁火长防止他暴走,“字面意思,字面意思!老袁,邱火长现在扮演的是孟婆,不是针对你。”

    “哦~那,喝了!”

    “喝了?记得那么清楚,撒谎!排队去重喝!”邱火长歪着头看着袁火长。

    “姓邱的,我NM......今天跟老子过不去了是不是?”

    “老邱啊,你这样就不对了,分析归分析,你不能老是挑刺啊。这次说什么我都不站你那边了。”

    “老袁,你息怒,你息息怒。那是孟婆汤,孟婆自己熬的汤,她还会不知道那药效?喝了就会忘!而你的回答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喝了,不就是明明白白地说,你没喝,你在撒谎嘛?”邱火长想笑,又不能笑,得憋着一张脸。

    “嗯~那我回答:不知道?”

    “回答的如此恳切,撒谎!重喝!排队去!”

    “老丁你看,不是兄弟我矫情,是他,他毁谤我啊,他毁谤我啊!老子今天不把他屎打出来,算他拉的干净。”

    “老袁啊,我真不是故意针对你的,喝了汤的人根本就确定不了,自己喝了没有。”

    “所以老子回答:不知道啊!有错吗?NTMD还敢说不是针对老子?”

    “哎哟~干嘛呢!老袁,你冤屈死我了,你还是没能理解什么叫孟婆汤。喝过之后就忘记了今生学到的所有技能,包括听话能力,还有说话能力啊!”邱火长摊开双手前伸,做着无辜状。

    丁火长恍然大悟道:“嘶~你的意思是......喝了汤后就听不懂人言,也说不了人话?”

    “对咯,我猜测啊,喝了汤的正常反应应该是迷迷瞪瞪的,啥也回答不了,啥反应没有。想想你家娃刚出生的时候,是个啥样?能言善辩吗?手脚敏捷吗?但凡有那么一丁点反应,比如摇头啊,倒退啊,说话啊啥的,都是没喝汤......”

    “不对啊,小民能听懂我们说什么,也能跟我们正常交流啊!只是大营里传说他不认人了,不记得出生到现在的往事了。唉~可惜咯。”丁火长充满同情的眼光望向许一民。

    “或许是喝了一半,漏了一半吧!”邱火长做完最后的总结发言后也望向了许一民。

    看到大家不再争论了,许一民接过话茬道:“要不是聂旅帅,卢雄,丁火长告诉我,我是谁?我连我自己都忘记了。现在我的大脑里的记忆都是一块一块的片段,喏~就像这些碎柴火。”说着话许一民操起面前劈碎了的一根根细小柴火,“东缺一块,西差一节的,甚至有些都已经烧成了灰灰了,我怎么努力的拼接,就是拼不齐一个完整的树桩来。”

    我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新时代的微胖油脂青年,怎么可能有这个时代的记忆啊。为了不被切片,只好昧着良心说自己或多或少的有那么一内内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