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华当然没听到雷学城和姑娘的聊天。

    虽然这个时代有些名气的文人都喜欢舞文弄墨题字写词什么的，但方明华没干过。

    倒不是自己多么清高而是因为自己的毛笔字实在难看。

    钢笔字还凑合，但拿起毛笔，连腕都悬不起来，字能写好？

    不过方明华已经注意到自己这个短板，现在正拿着一本欧阳询《虞恭公碑》字帖，没事的时候就练习练习。

    字是人的脸呐。

    在一排纷纷扬扬的雪花中，1987年已经过去。

    这一年，文坛依旧精彩纷呈。

    先锋类小说也就如火如荼，但另一种被《延河》杂志社主编方明华称之为“新写实”文学写作类型悄然出现在文坛。

    当然，今年文坛上一本现象级小说《平凡的世界》，经过央广电台录音播出之后，迅速从无人问津到一书难求。

    今天外面寒风怒号，方明华开着自家那辆马自达，还在电视塔附近长安南路转悠，教陆遥学车。

    “改日吧，今天红军一家三口要到我家来。”方明华回答道。

    有人说1988年，以荒诞开始，倒爷传奇如江湖儿戏，罐头换飞机，当然这指的是商业。

    西京城里街上的车远没有后世那么拥挤，陆遥也开的比较慢，战战兢兢终于开到南门外的幸福小区。

    再加上去年贾平娃出版的《浮躁》以及方明华那本获得第二届茅盾奖的《闯关东》，三本巨著先后出现，完成了秦军的第一次东征。

    全民皆商的时代到来。

    今天是元旦，赵红军夫妇带着女儿来方明华家玩。

    今天是元旦节。

    平时方明华要上班，而且这辆车宋棠棠上下班要用，所以都是周末了带着陆遥出来找一片僻静的地方练习开车。

    今年（1988年）海南建省，更成了无数普通人以及倒爷们追逐发财梦的天堂。

    妹妹方明丽毕业后平时要住在家里，再加上孩子，父母那里显得有些拥挤，所以到了周末方明华夫妇干脆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南门外的幸福小区住，也让父母清净下。

    自从两家都有小孩后，走的反倒更密切，赵红军经常抱着他的女儿来方明华家，美其名曰来看望自己的未来女婿，再让两个定下娃娃亲的小孩亲近亲近。

    陆遥向自己家住的楼房走去，方明华也没开车回到计委家属楼而是在小区随便找个地方停好车后，回到自己家。

    中午吃完饭，方明华就带着陆遥开车跑到这个地方练习了一阵，好在车上有空调所以并不感到多冷。

    “那好，改日。”

    “多谢你，明华，大冷天还跟我出来跑。”陆遥感谢道：“走，到我家坐坐？让你嫂子给你炒几个菜。”

    不过这些距离方明华有点远，依旧过着平静的生活。

    这年头，这里到处都是农田，已经属于比较偏远的地方，就是马路上车辆也少，很适合练习。

    一直学到快到五点，两人开车回家——自然是陆遥开回去。

    “陆大哥，再练几次你就可以出师了。”方明华说道。

    不过乐乐似乎对于自己这个未来的老丈人和媳妇都不太感冒，仗着自己大几个月，有时候赵红军的女儿敏敏打的哇哇大哭。

    这不，方明华上了三楼还没开门，就听到屋里传来女娃的哭声，他拿出钥匙打开门，就看到赵红军抱着女儿正在哄，而乐乐若无其事坐在沙发上玩着积木。

    方明华的女儿蕊蕊这个时候一般都是以吃瓜群众的身份出现，两方谁也不帮，独自津津有味看着电视，里面正演着今年的热播剧《黑猫警长》。

    “乐乐，是不是又欺负你妹妹了？”方明华瞪了儿子一眼，呵斥道。

    儿子女儿现在才刚满一岁，只能简单叫爸爸妈妈，乐乐看到老爸凶他，小嘴一撇，看样子就要哭。

    “乐乐是男子汉，不哭，不哭。”赵红军赶忙一手搂着自己女儿，一手抱着乐乐安慰。

    说完又瞪着方明华：“都是小孩子嘛，不懂事，有啥好凶的？”

    卧槽！

    方明华顿时无语。

    这是我的儿子啊，怎么感觉你比我还心疼？

    他也没说啥脱掉大衣，又到厨房里看了一圈，两家媳妇边做饭边聊天，也没啥帮忙的就又回到客厅，抱起女儿蕊蕊和赵红军闲聊起来。

    “车练完了？陆遥学的怎么样？”赵红军问道。

    “还可以吧，再练几次就可以出师了。”方明华回答道：“但驾照的事就可要帮忙。”

    “放心，我一个哥们在市公安局车管所工作，还是个科长，这事没问题。”赵红军满口答应。

    这一点方明华很放心，如果说起在西京人脉和办事能量，自己绝对不如赵红军。

    文化界方明华还认识些人，但别的方面几乎是两眼一抹黑。

    “明华，有件事我和和你商量下。”赵红军突然说道。

    “什么事？”

    “还是咱们公司书号的事。”

    原来，虽然国家现在允许私人成立出版公司销售书籍，但并没有放开书号。

    也就是说你只能像新华书店那样销售图书但不能像国营出版社出版图书。于是，向国营出版社买书号这种灰色生意应运而生。

    盛世图书出版公司现在也是走这条路子，但随着自己出版的书籍越来越多，书号需求量很大，每一本书籍出版都要找国营出版社谈，而这些出版社的胃口也越来越大。

    现在，一个书号最高涨到三十万！

    那些国营出版社一分钱成本没有，向国家申请一个书号，转手一个倒卖最多就能赚30万！

    于是，赵红军想一劳永逸解决这个问题，准备直接挂靠一个出版社，签署长期合同，这样不用每次为书号求爷爷告奶奶找那些国营出版社的领导。

    而且这件事已经有些眉目。

    现在听到赵红军突然提这事，他有些不解。

    “红军，不是找过华岳文艺出版社的王社长，他不是已经松口了吗？等过了元旦，我约他出来吃个饭，你到时候也参加，我以你朋友的名义再帮说道说道，这事估计能成。”

    华岳文艺出版社前身是秦省人民出版社的文艺编辑部，今年（87年）夏天才刚刚独立出来，独立建制，独立核算，当然也可以向新闻出版署申请书号。

    华岳出版社的社长也是秦省作协的理事，方明华自然认识，这件事就是他在里面穿针引线，谈了几次，对方已经松口，下一步就是具体合作细节。

    这些事赵红军自然很清楚，不过他现在却摇摇头：“明华，算了，王社长这个人，胆子小胃口还大，我觉得找他不太合算。”

    “那你准备找哪家？咱们省别的出版社更不合适。”

    “我想去海南找！”赵红军说出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