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山涉水走过一程又一程，陈霁与段颎带着将士们马不停蹄地向着玉门关进发。

    夜已经深了，两人就地扎营，渐渐地，千万个帐篷里都点起了灯。

    边塞特有的风声、马啸声、羌笛声和着号角声从四面八方回响起来。

    连绵起伏的群山里，夕阳西下，青烟升腾，孤零零的一座城城门紧闭。

    段颎与陈霁两人走出帐外，看向无边无际的戈壁。

    “当年老夫就是在这里与东羌大战，东羌虽灭，西羌犹存。”

    “如今西域乱起，西羌恐怕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

    段颎对自己的老对手有所了解，若是只是平乱还好，可是眼下陛下与陈霁意图却在西域彻底扎根，那就势必遭到西域三国的联合反击。

    西域三国，即在东汉中后期中国逐渐失去了对西域的管控，西域各国开始了相互兼并。

    最终，自西汉武帝时的西域三十六国逐渐向着于阗、焉耆、疏勒三国鼎立的局势发展。

    陈霁在心中盘算着，这三国的态度实际上就决定了此时西域诸国的态度，像是拘弥那种小国，是没有足够的话语权的。

    因此，对于拘弥，于阗国不仅可以说到，还可以做到，随手灭之，因为眼下的于阗确实有傲视西域的资本。

    按照历史上对东汉时期的西域可考的记录，于阗国已经从西汉时的三千三百户，万九千三百人发展到了三万二千户、八万三千人。

    焉耆从四千户，三万二千一百人发展到了万五千户，五万两千人，疏勒也是从一千五百一十户增到了两万一千户。

    五年前，疏勒发生暴内乱，汉朝出动三万人攻打桢中城四十余日都没能获胜，最后只能无功而返，也是从那一刻起，大汉对西域的管控更是降落到了新低。

    陈霁与段颎走到湖边，寒风捶打着他们的身躯，他们望着平静的湖面，倒影着天上的圆月与浮云。

    可是在他们的眼中，越是平静的湖面越是隐藏着更大的汹涌。

    明面上看，这场由汉朝与西域之间发起的战争，似乎没有别的势力在参与。

    可是就如湖边的一颗微小的石子可以击起涟漪，一阵微风就可以吹皱湖面。

    这场战争有着太多的观众。

    “段公所言不错，但西羌尚为我等所能预料到的，至于那些无法预料的敌人，才对我们更具威胁。”

    “鲜卑在幽州、并州接连两场的败绩以檀石槐的性格，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而我军两场的大胜，在于檀石槐之子和连所暴露出的弱点，这才让我们占了可乘之机。”

    “这种机会，恐怕在和连接替檀石槐的位置之前，是不会再有了。”

    段颎闻言点了点头，陈霁所说的不错，他也与鲜卑交过手，也知道檀石槐的行事风格，虽然这几次汉朝的战绩明面上看上去风光，但更多的是以智破之。

    日后真正的决战之时，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而这次的西域之举可以说是万众瞩目了，南匈奴、鲜卑、西羌这些势力难免会蠢蠢欲动。

    段颎沿着陈霁的方向思考着，但陈霁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因为真正的强敌不止这些能够直接涉及到的，还有那些涉及不到的，比如说，与大汉只隔了一个西域的邻居——贵霜帝国。

    “我们的敌人还远不止如此，大举进攻于阗，必然引起贵霜的警惕，原本我们双方还有西域作为缓冲，一旦我们大举进占西域，贵霜，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段颎皱了皱眉头，倒不是说陈霁有误，而是在思考贵霜发兵的概率，事实就是，确实很大。

    公元二世纪的贵霜不同于当年那个被班定远以一千人大败所谓的七万人的那个傲慢却无实力的帝国。

    2世纪初，贵霜帝国威玛·卡德菲兹即位，继阎膏珍之后再次征服了印度次大陆的西北部，在中亚将势力范围扩展至花剌子模，吞并锡斯坦，国势大张，形成了一个雄踞中亚的庞大帝国。

    自此，贵霜帝国的版图东起巴特那，西达赫拉特，南至纳巴达河，北尽咸海，都城也迁至白沙瓦，也就是现在巴基斯坦开伯尔普赫图赫瓦省的省会和最大城市。

    眼下刚刚有一些复兴的苗头的东汉却是碰到了这么一个势头正盛的帝国，实在说不上是什么好事。

    陈霁注视着段颎，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良久，段颎的眉头舒展开来，看了一眼陈霁，不复严峻的表情。

    “凉州派来的援军、戊己校尉、西域长史加上我们所率的部队，合计两万余人，指挥得当，即便这些个宵小之徒都跳出来，老夫也有信心将他们给按回去。”

    “至于那些不肯就此罢手的，老夫会给他们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段颎拾起脚边的一枚石子，打向湖面，跃起了十几个涟漪，直打到了湖的对岸。

    恰巧这时，斥候回报，小股西羌部队出击，段颎与陈霁二人对视一眼，立即赶回营寨，命令将灯火熄灭。

    天地之间重回黑暗，只剩下一轮明月在云海之间隐去了盈华。

    段颎与陈霁登上了一座高地，果然发现了小股西羌部队正向着西域的方向赶去。

    各地安插好的斥候也纷纷赶回禀告，西羌异动，分散兵力自各个山口向着于阗方向汇集。

    段颎与陈霁当机立断，紧随西羌部队身后，全军放缓脚步。

    云海遮盖着苍穹，西羌手中的火把如同点点星光点缀着无垠的沙漠，陈霁与段颎的部队紧紧地跟在他们手中高举的光点。

    突然，一支暗箭袭来，朝着段颎的后心处猛猛的刺去，陈霁发现后立即提起自己手中的镔铁棍挡下，陈霁警惕的看着山谷之上的位置。

    “全军听令，立即向山体两壁靠拢。”

    果然，随着陈霁的一声下来，漫天的箭雨撒落，好在山谷开阔，汉军沿着两侧石壁行走，躲避了那些箭矢所能够攻击的范围。

    段颎与陈霁下令，轻装奔袭，既然被发现了，那就不用客气了。

    段颎与陈霁打落朝着他们袭来的箭矢，与孙坚等人策马而出，前方山口处，果然遇到了西羌的埋伏，很可惜，懂得埋伏的不止他们。

    云海渐渐散去，皎月重新洒下它的盈辉，汉军的火把重新点亮了夜空。

    一具具敌军的尸体从峭壁上摔落，韩当、黄忠与公孙瓒三人扫除了在山谷两壁之上的敌人，沿着缓坡向山下奔袭，并朝着在山谷口埋伏的西羌部队招呼着。

    西羌部队见自己不敌，急忙奔逃，依旧向着于阗方向逃窜，段颎与陈霁对视一眼，内心也是确定了西羌出兵于阗的事实。

    于是他们立即下令，部队全速前进，务必与西羌同时赶至于阗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