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当真？”

    “臣不敢欺瞒陛下。”曹襄拱手道：“臣愿意将这造纸一术献于陛下，以助我大汉文昌繁盛。”

    刘彻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不仅最为担忧的价格得到了保证，甚至还有意外之喜，不由哈哈笑道：“好，好啊，曹卿家有此心，实乃有大功于国。”

    “说吧，你想要什么封赏？”

    “微臣得陛下信任，忝居中垒校尉一职，已然满足，万不敢再求其他封赏。”

    这么大的功劳，刘小猪不可能真的一点都不赏。

    但是自己要来的，和别人主动给的是两码事。

    何况曹襄自己想来想去，也确实不缺什么，刘小猪给多给少对他来说影响不大。

    既然没什么影响，那不如好好刷个脸。

    “此言不妥，曹卿家立下如此大的功劳，朕如果都不奖赏的话，如果传了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寒心？正所谓子贡赎人，只要为我大汉立下功劳之人，朕就统统要奖，而且要大大的奖！”

    刘彻忽地板起脸来，道：“这样好了，刚刚曹卿家说，这纸张是由曹卿家和匠户们共同制得？”

    “回陛下，正是。”曹襄点头。

    “既然如此，那所有参与的匠户，每人赐爵一级，免除其终身徭役！”

    民爵和军爵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分支，民爵其实更类似于一种象征意义，并没有实际的特权。

    甚至在如今的时代，民爵在长安地区已经有些泛滥了。

    但是有特权的民爵则不同。

    虽然还没有军爵那般尊贵，但好歹是要比普通的民爵高上一等。

    而且刘彻并没有规定此次的人数。

    也就是说，曹襄可以想上报多少人就上报多少人，

    只要做的不太过分，刘彻那边肯定是不会管的。

    这已经是很大的恩赏了。

    “至于这纸张，旁人对此一窍不通，朕即便是强行让他们监管此事，恐怕也不会有多好的效果。”刘彻思索着道：“朕会在大将作下置一纸监，曹卿家你来兼这第一任监正。”

    “切莫拒绝！”

    见曹襄似乎有话想说，刘小猪直接提前将其封嘴，道：“这毕竟是由你所制造出来，后续如何改进，如何将这价格成本做的更低一些，朕相信整个大汉无人比你更精通此事。”

    ……

    “曹公子且慢！”

    宫外，主父偃急急忙忙地上前将曹襄拦了下来。

    承明殿内，主父偃的存在感很低，但能够被刘彻留下来聆听此事，并未将其赶出去，足以说明主父偃此人在刘彻心中的地位。

    也是，这可是给刘彻出主意，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一劳永逸，解决了大汉王朝诸侯国的问题。

    完整地切除了刘小猪的一块心病。

    在刘彻心中的地位不可能不高。

    当然，现在推恩令还没有实施，但这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刘小猪现在的威望不够，汉军也不足以威慑四方。

    按照历史进程，等到汉军接连对匈奴发起进攻，且取得节节胜利之后，刘小猪的威望和整个汉军的强大都达到顶点之时，便是刘彻推行推恩令之时。

    等到那时，诸侯王即便有心阳奉阴违，也会忌惮刘彻和汉军的强大而作罢。

    从而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看主父偃如今得刘小猪器重的程度，显然，推恩令大概率已经被主父偃所提出。

    现在只是等待一个可以推行的时机罢了。

    “中大夫。”

    “曹公子折煞主父偃了，如今已经是宫外，谈论的是私事，曹公子何必又称呼官职呢？”

    “私事？”曹襄面露困惑。

    他知道主父偃找自己肯定是有事，而且大概率应该是关乎着纸张的事。

    如今纸监虽然是处于自己管理之下，但已经成为了朝廷的官衙，和朝廷已经绑定在了一起，不能再称呼为私事了。

    “中大夫要谈的不是纸的事情？”

    “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主父偃道：“我在四海酒坊订了间雅间，曹公子如果无事的话，不妨移步？”

    ……

    “想不到中大夫竟然也喜欢听这些民间话本。”

    曹襄并未更改称呼，主父偃也没再提这件事，此时坐在二楼的悬窗旁，一边斟着酒一边道：“闲暇时分，听着娱乐一二罢了。与其说是听话本，倒不如说是看这些百姓啊。”

    “哦？”

    “曹公子可能有所不知，在下出身齐地，早些年学的是纵横术，只是当今天下一统，又何来合纵连横？所以在下又改学儒术，读周易、春秋。只是在下家贫，想要求得一书难如登天。”

    “说来惭愧，在下早些年看书时，都只能借旁人的书一起来看，将书本上的内容强行记在脑子里，等晚上回家时再用树枝于地上复写，长此经年，才终于算是有了点学识。”

    “虽然如今得陛下青睐，忝居官位，但至今回想起少年时分，仍是痛苦不堪。”

    “其实算下来，这天下芸芸众生，我反倒是其中幸运之人。毕竟我还有书可看，有书可借。天下众生智长于我者何止千数万数？可这些人却泯于众人，甚至穷其一生，连阅书的机会都没有。”

    “又何来增长学识，报效朝廷的机会呢？”

    主父偃说的情深意切，都是他自己真实经历的事情。

    其实说起来，在如今这时代，像他这般家世贫寒，却能进入刘彻这位皇帝的眼中，着实已经算得上是真正的幸运儿了。

    而且最为难能可贵的是，主父偃竟然能够认识到他是幸运儿的事实，而非将所得的一切，都归咎于自己的学识上。

    当真算是难得的清醒之人。

    “中大夫何必自谦，若是没有中大夫自身的努力，也没有今日的中大夫啊。”

    “哈哈，承蒙曹公子夸奖了。”主父偃从回忆往事中抽出，颇为洒脱的举起酒盏，一饮而尽，“人老了，有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就会回想起往事。”

    “在下的曾经虽然苦些累些，但到底也是过去了。如今的话，主父偃反倒是要为天下人，先行谢过曹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