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汉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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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比效先主与武侯故事

    杨翀杨集醉心在坞堡操兵练武,毕竟在他们看来事到如今,起兵反赵已经是不容更改的事情了,杨渠那边应该也不会再有所反复。

    然而可惜的是,杨翀杨集还是低估了杨渠的优柔寡断。

    自从定下了反羯之计,杨渠就夜不能寐,终日惶惶,几日下来消瘦了不少。

    与杨翀等人不同,杨渠是经历过永嘉之乱的人物,在他壮年之时,亲眼看到了石勒石虎率领的羯赵大军扫荡天下群雄,不知多少人杰或死或降。

    杨渠自问才不比刘琨祖逖,兵力不如王浚刘曜,若论驰骋沙场更是远不及段匹磾,而这些人或死于石勒石虎之手,或郁郁而终,从未见得一人有好下场。

    杨渠不是杨翀,并看不到羯赵最后的结局,虽然此时羯赵江山动荡,倾颓之日似在眼前,可在杨渠的视角里,石赵主力尤存,远远谈不上就要亡国倾颓的地步。

    每念及如此,他心中便惶惑不安,生怕一着不慎落得个毁家灭族的结果。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在晋使被弃市几日后,便有人前来通禀,乐平王石苞独乘车驾前来拜谒。

    听到这个消息,杨渠差点吓得站不起来,颤声询问道:“乐平王带多少兵马前来?”

    听到此话,通禀的庄丁才讶异的回答道:“止王一人而已。”

    杨渠下意识的以为自己事发,石苞是来擒拿自己的,吓得他几乎都准备越墙逃走。

    等听到石苞只是一人前来杨渠才松了口气。

    若是一人,那便不会是此刻来拿自己,总归还有回旋的余地,于是杨渠当即吩咐侍女替自己正理衣冠,前去会客。

    石苞也是第一次见到杨氏坞堡的宏大,而如此坞堡尚且不止一座。

    也难怪麻秋力劝他不可以武力强取,这些坞堡堡壁高大,上面还设置有箭塔望台,除了规模较小,不啻于一座坚固城池。

    石苞虽然不通军略,但也晓得要夺下这样的坞堡只怕绝非那般容易。

    联想的关中士族几乎都有修建坞堡,算下来也有百余之数,一旦当真激起变乱,那可真就是遍地狼烟了。

    念及如此,石苞都不由得渗出了一些冷汗。

    好在杨渠还是识时务的,并没有逃走或者装病,还是恭敬的让人将石苞引入内室相见。

    甫一相见,杨渠便迫不及待对石苞行了君臣大礼,惶恐以臣子自居。

    石苞不过一个王爵,这般表态也足可见杨渠对石苞的畏惧与讨好。

    “杨公何必如此。”石苞心中受用极了,但口上还要谦虚几句,当即俯身将杨渠搀扶起来,好言勉慰了几句。

    说是勉慰其实就是放些烟雾弹,旁敲侧击的暗示杨渠晋使并未交待一些有用的东西,以此让杨渠安心。

    杨渠是晓得晋使被杀的消息的,只不过他不能确定晋使究竟吐没吐露他的计划,因此惶惑不安。

    如今石苞巧言诱之,让杨渠误以为晋使一个字没撂就被麻秋割取了舌头,心中顿时大定,神色也从容了一些。

    “杨氏是关中高门,孤倾慕已久,此番僭晋北伐,关中骚动,孤,德薄才微,深恐宵小群起以坏太祖高祖之基业,故此前来以求杨公辅佐于孤。”

    为了表示对杨渠的尊重,石苞甚至不顾君臣之礼径直拉住了杨渠的手,一边摩擦着杨渠的手背,一边言辞恳切,目光诚挚的说道。

    听到‘宵小群起’的时候,杨渠脸色微变,这宵小大概率就有他一份,但又听到石苞说要求他相辅佐,杨渠心中又猛的一跳,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人对他说过这般推心置腹的话。

    不过石苞接下来的话又让杨渠狐疑不定了起来。

    “.....欲请杨公入长安辅佐于孤,关中局势复杂,如今征东将军不在,也只有杨公能够主持大事......”

    其他的话都是扯淡,但一句“入长安辅政”让杨渠又有些害怕了起来。

    他虽然优柔寡断,但却也不是猪脑子,留在坞堡,一旦石苞要对他下手,他还能有还手的余地,若是去了长安,万一石苞要动他,只怕就是举手之劳了。

    “仆老迈昏聩,实在难以堪当大任啊......”杨渠不愿意去长安,连忙开口推辞了起来。

    石苞闻言目光微动,果然这杨渠寡谋乏断,刚刚明明已经动心,现在一闻要去长安,便又萎缩了起。

    不过他倒是不慌,临走之时麻秋就已经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早就为石苞献上一条毒计。

    “杨公何必妄自菲薄,这也不是孤的意思,而是朝廷信重于公啊。”

    说着石苞就煞有介事的从怀中掏出一份绣以龙纹的布帛,展开递给了杨渠。

    杨渠只看了一眼便浑身激动了起来,手都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如今朝廷正在危殆之时,国难方思良才,杨公声名著于三秦,先帝在时便有意大用,可惜山陵忽崩,如今新帝登基,正欲以杨公牧守三秦,以定乱安邦矣!”

    石苞按照麻秋教他的话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圣旨之上赫然写着以杨渠为雍州刺史,都督雍州军务。

    当然,如今邺都的局面是断然不会有什么闲心去发什么圣旨的,这所谓的圣旨不过是石苞和麻秋伪造的而已。

    反正时局崩坏,朝廷律令不行,轿诏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可结果果如麻秋所料,汲汲于功名利禄的杨渠居然丝毫都没有怀疑,激动的似乎眼泪都要出来了,连声盛赞皇帝圣明,他要衔草结环以报天恩。

    石苞看着心中鄙夷不已,还是故作恳切的对杨渠说道:“孤德薄福浅,值此家国丧乱之际,欲效法先主刘备,重振赵室,公长者也,可能如昔日诸葛武侯故事,辅佐于孤,公若不弃,则君臣相知断无猜忌!”

    杨渠果然被打动了,丢下圣旨连忙顿首下拜,声称愿意竭尽全力辅佐石苞振兴赵室。

    对于石苞邀请去长安的提议,杨渠本来还有些犹豫,提出希望能够带着部曲一同前往,结果石苞反手以自己都是孤身前来,杨渠为何还要不信任他要携带部曲拱卫?

    看到石苞确实是一人而来,这让杨渠也更加放心,若是石苞当真知道自己跟东晋的谋划,也断不会独自一人自蹈险地,不仅如此,石苞还给杨渠带来了一个相当重磅的消息。

    “圣人已以王朗为将,将二万精骑西进,僭晋之贼素无胆略与我争锋,料其闻讯自溃。”

    这话彻底打消了杨渠最后一点观望之心。

    如果说麻秋所部大部分是步卒,晋军尚且能够一战的话,王朗带着的可是骑兵啊!

    北骑强悍,南兵遇则必溃,杨渠很清楚王朗的加入基本上可以宣告司马勋的北伐破产,最后一丝对晋廷的希望也就此破灭了。

    在这种情况下,杨渠当即便答应了石苞于他一同前往长安辅政,不过杨渠倒是也不算愚昧到极点,在石苞试探着邀请他将家中老幼全部带入长安定居的时候,杨渠却也坚词拒绝。

    石苞见状倒是也不强求,能控制住杨渠便足矣,再说下去引起杨渠警觉可就不妙,只要让杨氏群龙无首加上投鼠忌器,足可以保证关中不乱。

    做戏做全套,石苞努力演出了一幅礼贤下士的模样,与杨渠执手上车,然后亲自为杨渠驾车往长安而去。

    从石苞来,到最终带走杨渠,总计不过一上午,等到门客们得到消息的时候,杨渠已经随着石苞走了快两个时辰了!

    主战派的门客闻讯如遭雷击,事情还没开始办,主公先叫人劫走了,杨渠还留下了命令,他不在的时候由王氏主理家政,诸门客不得擅动。

    王氏晓得什么大事?一个妇人而已,于是主战派当即派人火速前往寻找杨翀跟杨集,这二位才是如今能决定大事的人物,出了这般大事所有人现在都已经乱作一团,迫切需要有人来主持杨氏的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