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汉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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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定谋

    王氏虽然愚蠢,但却总归是识时务的,如今局势已经很明显了,凡是倾向于她的门客家臣都被杨翀以“不忠”为名收押了起来,为了自保,王氏也只能委曲求全,以嫡母的身份正式宣布将杨氏的权力移交给了杨翀。

    当然,此刻获取权力未尝是件多好的事情,如今石苞已经穷图匕现,杨渠又被软禁于长安,局势已经俨然快要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杨翀没有时间去细细品味获得权力的滋味,而是要立即投身到解决家族困境之中。

    第一次坐在主位主持会议的感觉并不像杨翀曾经期望的那般美妙,家主被擒,又出了不小的变乱,此刻的杨府上空笼罩着一层层阴霾,这些阴霾也萦绕在每一个与会家臣的心头。

    “今日与诸君商议,非是讨论战还是不战,而是议定如何战,何时战!”杨翀身着戎服,跪坐在主位上,手按刀柄,双目威严,朗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家臣们看着这个才束发不久的少年郎君,举手投足之间却似乎有一种杨渠都不具备的威严之感,不由得暗自咋舌,都说杨氏长子早慧,如今看来倒不是言过其实,有这般子嗣杨氏只怕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念及如此,不少家臣都对杨渠颇有微词,如此嫡子不精心培养,反而独宠王氏之子,难怪弘农杨氏一代不如一代。

    杨翀掌握了权力,杨集自然成了足以倚仗的肱骨,此刻坐在杨翀右首首位,足可见其在杨府地位之重。

    “大郎,如今利有其二,弊亦有其二。”

    杨渠拱手之禀道。

    “叔父不妨明言。”

    “其利一,王师在于悬钩咫尺长安,我等起事只需稍待,便可内应王师,略定关中,其利二,麻秋此刻不在长安,石苞智短,如今得了主公,其必骄驰,取之不难。”

    杨集将如今杨府的优势尽数道出。

    “那其弊呢?”杨翀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然后询问道如今的劣势。

    “其一,长安线报,王朗将兵二万西进,对于我们时间已然不多,若是不能速定长安,待到王朗兵至,则大事休矣,其二,主公为石苞所获,我等投鼠忌器,非有万全之法却不能擅动。”

    杨集继续说道。

    杨翀再次颔首,杨集所指出的劣势是相当致命的,一边是要抢在王朗至长安前成事,一边是因为杨渠而投鼠忌器,又不能立即动手,这般矛盾之下着实让人难受。

    杨翀倒是也想索性不管那个蠢笨父亲的死活,直接动手,但问题是,莫说这样做会背负不孝之名,日后必不容于天下,就是杨府中人,只怕不少也不会愿意去这般戕害家主的性命。

    略微沉思一二,杨翀心中便有了计较,抬头询问道:“石苞今日可还遣使来?”

    坐在中间的一个门客拱手禀告:“莫说是今日,石苞几乎每日都遣使来索要财物,不过都叫下人搪塞过去了。”

    “贵为帝胄,却这般贪财好货,难怪都说他形如猪脬。”几个门客闻言嗤笑了起来。

    这石苞倒是真“不负所望”,要钱就好办,于是杨翀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既然乐平王要钱,那便给他便是,能保全家主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此言一出,几个家臣瞬间就不淡定了,纷纷出言劝阻,自从杨翀以武力清除了主和派过后,纳币救主就已经成为杨府的一个禁忌,如今杨翀又提出来了,自然让那些主战派顺势反对了起来。

    杨翀却抬手制止了他们的进谏:“公等的心意,翀自是知晓的,不过家主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言毕,杨翀便示意众人退去,独自留下杨集商议,整个杨府之中,此刻最得杨翀信任的便是这个叔父,凡大事都是二人商议,不假于他人。

    “叔父,我心中已有成算,不过此事干系甚大,绝不可为外人所知,阖府上下,我独信叔父耳。”杨翀招呼杨集来面前坐下,压低声音说道。

    杨集自是知道杨翀这般隐秘定是已经有了想法,于是也肃然的点了点头。

    见状,杨翀这才低声在杨集耳边耳语几句,然后叮嘱道:“此事要交给信的过的人去办,若是走漏了风声,则再难挽回了。”

    杨集听完杨翀的谋划,心中暗自称奇,杨翀才十六岁便出如此奇计,真称的上是天授了,于是当即拱手保证,甚至还立下承诺,若是走漏风声他先自刎于祖宗祠堂前。

    杨翀的计划说起来也不算复杂,能否成功关键还在于石苞。

    长安难取,难就难在城池高深,而杨氏兵力不多,强攻肯定不行,若是汇集关中豪右再去攻略,时间上又来不及,加上此刻杨渠身在敌营,一旦不能迅速取胜,只怕石苞就会押着杨渠上城逼杨翀退兵,到时候进退两难就必然失败。

    不过若是摘掉长安的城墙,那么长安反而就变得易攻难守起来,长安宫室很多,石苞手下堪堪三千余众,而真正能战者还更少,不可能分守长安每一处要道,只能择险而守,而长安最险就是城墙。

    杨翀算过,守备城墙,石苞至少得出去两千人,实际在城内驻守的不会过一千,而长安城中又分出未央、长乐、桂宫等宫城,还有东西二市也需要人看守,平摊下来,实际长安内部防守空虚的可怜。

    杨翀的计划便是直接派精锐潜入长安,待时机成熟直接攻打石苞所居的大夏殿,石苞的亲兵都是一些羯人权贵的子女。

    这些人早就不习战阵,平时欺男霸女一把好手,打仗却是断然不堪一用的,只要能顺利斩首掉石苞,整个局面就满盘皆活。

    而石苞的贪财好货也给了杨翀机会,既然石苞想要财物那便给他,顺势可以将刀枪剑戟全部藏在运送财物的车队之中,再将兵卒混入,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武器和兵马送入长安,杨氏在长安也有地皮,完全可以藏的下三百精锐。

    至于杨渠的死活,那就取决于干掉石苞的速度,到时候内宫一乱,整个长安的指挥中枢都会崩溃,也自不会有人去关杨渠的死活了。

    当然,若是失败,杨翀他们也就会被聚歼于长安,也就不存在再考虑杨渠死活的问题了。

    这计划能否成功,杨翀最担心的还是保密问题,他不担心石苞戒备,石苞如今囚禁了杨渠,自以为全然抓住了杨氏的命门,按照他素来目中无人的性子,杨氏此刻在他眼中也就和毫无还手之力的肥猪一般,当然不会提防。

    怕就怕府中出了二五仔,将计划泄密,那可就真的满盘皆输了。

    论起保密,那必然是府中的部曲最为保险,原因无他,府中部曲的家眷俱在杨氏之手,他们若是有异动,顷刻之间全家人的首级都会落地,这些人便算是为了家人也会死忠于杨氏。

    ......

    杨翀这边已经议定了对付石苞的谋划,而石苞这边还浑然不知,甚至还在终日饮酒作乐,唯一让他不快的就是杨府那边各种由头拖延交出财物,这让贪鄙好色的他实在是难以忍受。

    于是自然而然的就迁怒于被囚禁的杨渠身上,当即便命两个身强体壮的羯兵去剁了杨渠一根手指。

    听着木屋里杨渠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石苞满意的笑了笑,抓起麾下士卒呈上来的断指,戏谑的大笑起来。

    “杨使君,汝这手指跟寻常汉儿也无甚么分别嘛!就是薄而少肉,倒是像鸡爪一般,孤听说,手指不丰满的人都没有做高官的命,如今你却做了刺史,倒真是怪哉。”

    石苞一边大笑一边朝着木屋无情的嘲弄着杨渠,然后像丢垃圾一样将断指丢给了一旁的宦官,咧嘴冷笑道:“给杨使君家眷送去,便说若是再不送来财物,下次便不只是一根手指了。”

    “唯......唯.......”宦者吓得面无人色,身体抖的跟筛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