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汉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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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雷霆手段

    杨翀最终还是拒绝了苻蕴的拉拢,虽然苻蕴开出的价码确实很高,杨翀确信晋朝是断然不可能给自己这般高的价码的。

    可杨翀不是杨渠,心中还是有些家国情怀的,虽然两千年后大家都是一家,但此时此日,汉氐之间还是泾渭分明的。

    虽然杨翀拒绝了苻蕴,苻蕴却也没有翻脸,只是云淡风轻的表达自己对杨翀拒绝的遗憾,然后便闭口不再谈拉拢的事情,只顾着跟杨翀分享茶艺。

    拿的起放的下,杨翀不由得又高看了此女一眼。

    自己表示拒绝后既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死缠烂打,而是轻轻揭过,如此便不至于因为谈崩而让双方关系恶化,为下次拉拢杨翀创造了便利条件。

    虽然知道苻蕴的打算,但杨翀也没有戳破。

    他虽然不打算接受苻洪的拉拢,但也不愿意得罪此人。

    虽然苻家日后依靠关中建立了前秦,但那究竟是两三年后的事情了,此刻的苻洪还是一门心思扑在关东,比起富裕的关东,关中的吸引力就没那么大了。

    一来二去,二人倒是处的跟知己似的,当然双方都有自己的谋划,表面却又都心照不宣。

    二人在宅室之中论茶可苦了外面的部曲跟士卒们。

    此刻外面的局势如同修罗场一般,院内的氐兵们个个神色警惕,为首的将官更是焦躁的在门口来回踱步,生怕苻蕴出了什么意外回去不好交代。

    而院外的部曲也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杨翀进去许久不见出来,里面的氐兵也没有动静,虽然有心想要冲进去弄个清楚,但又投鼠忌器,只能在院墙外干着急。

    终于,随着小院的宅门缓缓打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苻蕴笑吟吟的带着杨翀走了出来,从二人神色来看,此番不说是达成共识也算是相谈甚欢。

    见到苻蕴无恙,氐兵们大松了一口气,苻蕴毕竟是女子,若是杨翀真在里面做些什么,他们这些人也来不及救援。

    “行了,我跟杨将军谈的很好,我们之间的矛盾也已经说清楚,让杨将军出去吧。”苻蕴语调轻缓,但其中却透露出不容质疑的压迫感。

    得到命令,氐兵们不敢怠慢,连忙拉开小院的大门放杨翀出去。

    杨翀没有迟疑,大步走到门口,却突然又回头看了一眼苻蕴。

    只见她衣袂飘飘站在小宅门口,脸上还是挂着轻柔的笑容,仿佛当真一个人畜无害的弱女子一般。

    眉头微微一皱,杨翀想要说些什么,但又压了回去,只是拱手施了一礼,便径直走出了大门。

    “他答应了?”

    为首的氐将见二人谈的如此开心,只道是杨翀接受了苻洪的拉拢,连忙上前追问。

    虽然苻洪现在志不在关中,但若是他们能拿下长安的控制权,那也绝对是泼天的大功。

    随着小院宅门轰然关上,苻蕴脸上的笑容也如同被按下了开关一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子才略不凡,就是太迂,这一点倒是不类其父。”苻蕴缓缓的说道。

    氐将闻言顿觉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解的问道:“既然没有答应,又为何谈这么久?”

    苻蕴扭头看了一眼氐将,笑了起来说道:“我与他探讨了一下茶道,不过此子对于茶艺确实颇有些心得,倒是让我大有裨益。”

    “谈了这么久,就是谈论茶艺?”

    氐将更觉不解,颇为错愕的问道。

    “不然呢?将军总不会以为我们在谈情说爱吧?”苻蕴莞尔一笑打趣道。

    这氐将来头也不简单,出生略阳氐人豪族,姓吕,名婆楼,算的上是苻雄的肱骨之臣,私下与苻雄更是以兄弟相称。

    吕婆楼知道苻雄这个女儿素来喜欢汉人的东西,他作为在战场上厮杀出身的氐人豪帅自然是搞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能暗自嘀咕道:“成与不成,不过一句话而已,何必费这么多周章。”

    苻蕴听到了吕婆楼的抱怨,倒是也不以为忤,温言劝慰道:“将军,杨翀是个人才,人才总是有傲骨的,便如草原上的猎鹰,你不熬服它,便无法真正驯服它,此番我示之以弱,便是为日后拉拢做准备。”

    “我看此人绝非那般容易拉拢,要我看,不如即刻离开长安回枋头复命,反正石苞麻秋如今俱走,我们也算是不辱使命了。”吕婆楼还是出言劝谏道。

    杨翀这一下,关中局势必然大乱,而长安无疑会成为风暴的中心,如此是非之地还是速走为妙。

    “不急,自有人替我等熬鹰。”

    苻蕴目光看向南方意有所指的缓缓说道。

    ......

    杨翀这边一出小院的门脸也沉了下来,如今他算是看明白了,苻洪已经开始布局关中,一旦关东不得,其必然西向,局势变得愈发复杂了起来。

    部曲们见杨翀出来,纷纷迎了上去,他们不知道杨翀在里面谈了些什么,杨翀能全须全尾出来他们已经万幸。

    几个家臣甚至当场就出言劝谏,要求杨翀日后不得以身犯险。

    杨翀不置可否的糊弄了两句家臣们的谏言,思绪却全在苻蕴的话上。

    除了苻洪布局关中这个坏消息,另一个坏消息就是经过苻蕴的分析,杨翀突然发觉自己似乎在晋廷身上押了太多的宝,万一司马勋不北上,那如今他就是真的走了步死棋。

    当然,从心里他是不认为司马勋会蠢成这样,不过所谓有备无患,他总归还是要预防着最坏的局面发生。

    “看样子是时候研究一下如何防守长安了。”

    杨翀心中暗自思衬着。

    “主公,这些氐人怎么办?是放还是杀?”几个部曲的将帅凑了上来询问道。

    闻言,杨翀扭头看了一眼低矮的院墙,叹了口气说道:“如今我们已经腹背受敌,就不要再多个敌人了,传令撤兵,至于这些氐人,要走要留随他们去吧,尔等不得阻拦。”

    部曲将帅闻言有些诧异的相互看了一眼,但最终还是抱拳应诺。

    处理完氐人使团的事情,杨翀也没有休息停留,马不停蹄的就往外城赶去。

    如今他才知道什么叫权力越大责任越大,从昨夜起事到现在他可谓是脚不沾地,愣是没有一刻是停下来的。

    但由不得他抱怨,拿下长安后他才发现,原来夺取长安才是最简单的事情,真正难的是如何治理和守住长安。

    好在杨集的能力没有让杨翀失望,轻而易举就控制了整个外城的两千余人,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其中的军官甄别了出来,迅速将军官与士兵分割开来。

    如此算是将这两千人的基层指挥中枢整个切掉,至少从军事角度上讲长安最后的威胁也被拔掉了。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耸人听闻了,杨集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或者说这个时代带兵的人没几个不是雷霆手段。

    为了彻底控制这支军队,杨集照搬了当初在梁犊军中时学到的做法,命人将军官中的羯人贵戚全部抓了出来,虽然高层的羯人贵戚逃的差不多了,但人跑了家人总还在长安吧,杨集旋即便又命人将所有羯人贵戚的父母妻儿全部押赴校场。

    然后一道简单而残酷的命令就下了下来,所有外城守军必须以长矛刺击这些被抓来的贵戚妇孺,以此来表明对杨氏的忠心。

    杀人在这个时代家常便饭,但是杀贵族的家眷那日后清算起来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的,尤其这些还是残暴的羯人的家眷,不少投降的兵卒瞬间便犹豫了起来。

    可惜杨集给他们出的从来不是选择题,一声令下,数十个刀斧手就冲入游移不定的人群中抓了几个畏畏缩缩的小卒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就地剁下了脑袋,连个申辩的机会都没给。

    这般手段下,兵卒们再没有选择了,纷纷咬牙紧握长矛上前刺杀这些平素高高在上的羯人贵戚。

    一开始士卒们还胆寒不已,但随着上场的人数越来越多,兵卒们内心的恐惧也被空气中的血腥所冲散,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报复的快感和嗜血的兴奋。

    石虎执政年间,征民夫,修长围,营宫室,为了疲敝汉人无所不用其极,稍有反抗即加诛戮,这些怨气之前被生生压制成了恐惧,如今这些恐惧又全部转化成了血腥的报复......

    等到杨翀赶到外城校场的时候被眼前这如修罗地狱般的一幕惊骇的难以名状。

    前世他上过前线,这一世他也见识过无数横死街头的饿殍,以及积尸如野,乌鸦横飞的战场,自认为心理素质还是不错。

    可眼前这一幕属实是太过冲击他的三观了,数百个羯人贵戚被围在校场中央,哀嚎声声震长安,而外围则是举着长矛,双目赤红的士卒,个个咬牙切齿,仿佛噬人的猛虎,随着杨集的每一声令下长矛便有节奏的刺出,羯人无处可逃,有求饶的,有咒骂的,还有更多的人努力往中央挤去,想要躲过士卒们的长矛。

    被刺杀的羯人也没有幸免,不时会有部曲拿长戈将尸首勾出来,然后一刀剁掉首级,随手丢在一旁,首级数量太多已经堆的如同小山一般,里面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呕......”

    几个跟随杨翀的家臣何时见过如此场面,顿时止不住干呕了起来。

    杨翀看着如此场面也觉得胃中翻涌,立马让随侍的部曲去下令让所有士卒停下来,这般残杀就算杨翀不信天命都觉得有些有伤天和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羯人压迫下艰难求生的汉人们早就郁积了无数对羯人的怒气,而这些怒气在未来将会集中反映在一个叫“杀胡令”的东西上,今日的屠戮不过是未来的预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