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汉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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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攻与守

    “哦?将军此话倒是有些意思。”

    苻蕴把玩瓷碗的手一顿,抬头用摄人心魂的美目看向了杨翀。

    杨翀其实也清楚不需自己说,苻蕴也看的透其中的利害,这般作态只是想要试探自己罢了。

    于是杨翀也不再留手,直接开口分解道:“对略阳公而言,若是王朗或麻秋取了关中,那再想染指关中可就不那么容易了,略阳公此刻虽然重心在关东,但却也不希望关中落入他人之手吧?”

    麻秋、王朗这二人一个心怀狼子野心,一个对苻洪极不友好,偏偏这样的人手中还有重兵,若是让其得了关中,苻洪日后再想入关,只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苻蕴不在乎的笑了笑,杨翀说的这些都是老生常谈的东西,谈不上什么新意,于是玩味的开口说道:“麻秋王朗不行,难道将军就可以了吗?”

    说着苻蕴的身体微微前倾,呼出的温热如兰的气息都扑到了杨翀的脸上,调笑着问道:“除非将军索性投了略阳公,这样什么麻秋王朗又何足道哉呢?”

    两世为人杨翀还是第一次跟如此漂亮的美女靠这般近,虽然一门心思都扑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上,但不由得心中还是一荡,不得不说这苻蕴的手段确实高明。

    不过杨翀倒是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反唇相讥:“略阳公看的上我不过是因为我如今控制长安,若是我守不住长安,只怕略阳公就会弃我如鄙履一般了吧?若是想要我投靠,总归是得有些保证,我看不如便让姑娘以身相许,这样都是一家人,自然不必再说两家话!”

    “你!”

    苻蕴闻言果然脸色一变,原本伪装的温润神色瞬间变得愠怒了起来,不过也只是一息,便又恢复了之前那般柔情模样,在刚刚谈判中自己明明稳占上风,却不想被杨翀小小激将弄得失了分寸,苻蕴心中有些懊恼,自己定力还是差了些。

    苻蕴的变化杨翀看在眼里,说起来这个颇负才气的女孩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哪怕再老成,总还是会有沉不住气的地方。

    “姑娘,你我之间何必来回试探?其实你我都清楚,于略阳公而言,最好的结局就是关中相持不下,直到略阳公扫荡完关东再一鼓而下,不是吗?如今麻秋王朗强悍,若是略阳公不施以援手,则长安必然不保,长安不保,关中便是麻秋王朗之辈的根基,这样的结局略阳公愿意看到吗?”

    杨翀不想再虚与委蛇,直接将利害关系摆了出来。

    “所以,将军赌的是能一举击败王朗麻秋?将军觉得可能吗?”苻蕴眼中精光一闪,杨翀的意思很明显,他自愿做苻洪制衡关中的棋子,至于苻洪能不能掌控的住他这颗棋子那就要看苻洪的本事了。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不可能呢?”

    杨翀坚定的说道,麻秋王朗,一个羯人,一个乌桓人,都非善类,若是让他们窃夺关中,那不知道关中之民又要流多少血泪。

    苻蕴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了杨翀一番,然后伸手将放在案几上的帛书拿了起来,微微一笑说道:“将军要以身入局,妾又如何能弗将军一腔赤诚之心呢?”

    虽然料到苻蕴必然会答应,但杨翀心中还是有些感激的,当即起身对苻蕴施了一礼,表达了自己对于她的谢意。

    “将军不必谢我,各取所需罢了,不过妾倒是要提醒将军一件事情,将军之患从来不在王朗,而在麻秋,王朗此人少谋寡断,便算是到了长安将军也未见得拿他没办法,但麻秋不同,此人诡诈多谋,若是他至,只怕长安便再难图存。”

    苻蕴难得的收敛起了脸上的招牌微笑,露出难得真实的那一抹冷静之态。

    “姑娘还是不信司马伟长?”

    杨翀眉头略皱,在南方他也有所防备,长安以南起义的义军人数不少,这些人杨翀都与之建立了信息管道,若是麻秋当真北返,他不可能没有一点消息。

    “信与不信,不在于妾,而在于将军,正如将军所言,妾也不愿意将军败的太快。”

    苻蕴不再看杨翀,只是为自己盛了一碗鱼汤,然后用木勺一点点喝了起来。

    杨翀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抱拳说道:“多谢姑娘提醒。”

    “不吃点吗?这可是上等的珍馐,今日不食,日后可就不一定有机会了。”苻蕴见杨翀要告辞离去,出言挽留道。

    “军务繁忙,就不久陪了,等到击败麻秋王朗再与姑娘痛饮。”

    说完杨翀又施了一礼,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苻蕴看着杨翀离去的背影,若要所思,喃喃说道:“有点意思。”

    旋即脸色一冷,换来吕婆楼低声叮嘱道:“去信枋头,告诉祖父杨翀此人极可能在枋头钉了暗桩,一定要仔细提防!”

    ......

    苻蕴担心从来都没错,此刻长安以南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麻秋确实无愧其名将之称,杨翀惊喜为他布置的死局居然被他以纵横之术撕碎,虽然脱身狼狈,但总归是摆脱了险境,他与司马勋约为兄弟,同时接受了晋廷的封赏,玄黑色的“赵”字大旗也被扯下,取而代之的是充满黑色幽默的“晋”字大旗。

    司马勋遵守了自己的诺言,将从梁州运来的粮食尽数移交给了麻秋,获得了粮食的麻秋总算是可以喘口气了,不然再等几日,他的军队就会顷刻崩溃。

    稍微休整三日麻秋便不再停留,率兵秘密北上长安,由于马匹都给了司马勋,麻秋的部队严重缺乏机动力,这样的速度北上一定是会被杨翀提前布置的斥候和眼线探查到的。

    在这种背景下,麻秋的诡诈又体现了出来,他将军队一分为十,凡二千人为一队,以汉卒为前队,一律打着司马勋的旗号,对外散播麻秋军队已经在悬钩全军覆没的虚假的消息,将自己的军队伪装成了关中百姓日日企盼的“王师”。

    更不幸的是,司马勋跟麻秋约定,向杨翀提供了虚假的信息,让杨翀误以为麻秋在悬钩已经兵败,虽然杨翀并未全信,仍然派斥候南下探查情报,但所得的情报都是晋军的“小股军队”正在南方活动的消息。

    小股军队彻底麻痹了杨翀,毕竟若当真麻秋北上,断不可能是小股军队,小股晋军的出现只能表明麻秋在悬钩的方向出现极大的漏洞,这才让晋军渗透了进来,而防线漏洞也从侧面印证了麻秋兵败的传闻。

    然而杨翀不知道的是,麻秋以汉人为前队,诱骗了大量的起义军,这些起义军被麻秋假诈称的旨意集中起来,等到后队的羯军抵达时便全数包围坑杀!

    苻蕴可谓是一语成谶,如同毒蛇般蛰伏的麻秋,此刻才是对杨翀最为致命的杀手。

    与麻秋相比,王朗就不堪太多了,接到了以苻家名义递来的帛书后,王朗便又纠结了起来,帛书没有什么激烈的言辞,只是通篇诉说了之所以起义是因为麻秋、石苞苛暴,并非是为了反抗朝廷的统治,同时明里暗里吹捧王朗,将他比作唯一能安定关中的人。

    这样的吹捧让王朗大为受用,旋即就产生了招抚的念头,反正他得到的旨意是接替石苞在长安的统治,顺路将石苞逮回去,也就说长安只要不是石苞的,是谁的都无所谓,对于石遵而言,十个杨翀捆起来都不如石苞威胁大。

    除掉王朗产生的招抚念头外,通过苻家渠道寄来的帛书也让王朗有些投鼠忌器,虽然帛书没有明确表示苻洪在其中的地位,但苻家既然出这个头就很可能在其中起到相当的作用。

    要知道苻洪现在在枋头,就在自己身后!万一真来个里应外合,那他王朗可就万劫不复了!

    出于种种考虑,王朗便在离长安不足五十里的地方又停下来了,这种走走停停无疑极大的挫伤了士卒们的士气,仗还没打,王朗的军中便已经怨声载道。

    这种情况被杨翀的细作侦知回报杨翀后,杨翀大松了一口气,笑着对着杨集说道:“如此看来,王朗无忧矣,我们又赢得了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