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汉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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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反击!(二)

    永和六年(公元350年,羯赵灭亡以东晋年号)五月。

    寒冬彻底远去,回暖的气温给早已筋疲力尽的赵军们带来了难得的安稳,一个月以来,攻守双方都难得的消停了下来,也可能是双方都已经经不起大规模的消耗了。

    而王朗这边也开始准备打道回府,时局已经明朗,关中彻底沦为鸡肋,王朗不打算在跟麻秋一起在这里死磕,他要赶快回去支援石祗,不然万一襄国一陷落,对他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王朗此时想走,但有人已经不想走了,那就是杜洪,杜洪本来想依靠王朗的力量杀回关中,借机在关中做大做强,却不想王朗不堪,长安都拿不下,于是立即转投了杨翀。

    而今日杜洪在军帐之中大宴诸汉军将领,便是已经磨刀霍霍的杨翀对王朗砍出的最后一击。

    酒宴上,众人觥筹交错,相谈甚欢,他们都已经得到了不日班师东返的消息,对于已经筋疲力尽的他们而言,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自然难得的放松了下来,却没人注意到一直神色晦暗不饮一口酒的杜洪,以及不时向四周打量,面有惕色的杜郁。

    阎负也参与了宴会,他乔装成杜洪的门客正在下首谨慎的看着杜洪,杨翀不是绝对信任杜洪,因此阎负自然肩负着随时断杜洪后路的使命。

    终于,酒过三巡,开始有微醺的宾客端起酒樽朝杜洪敬酒了起来。

    杜洪却皱眉婉拒,一脸痛惜之色。

    与会将领这才注意到杜洪的脸色不对,于是纷纷开口询问了起来:“杜公是身体不适吗?为何脸色如此差劲?”

    杜洪闻言连忙掩面故作难过的说道:“非也,只是想起了先祖杜建威(杜恕),昔日在北地时阻截胡虏南下,令乌桓不敢寇南,若是今日得知儿孙为乌桓杂种所辱,只怕在黄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此言一出,原本喧闹的宴会顿时安静了起来。

    杜洪这话可就有深意了,杜恕在曹魏可是做护乌桓校尉的,而王朗不就正是乌桓人吗?杜洪这般说辞指向性已经很明显了。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杜郁立马当起了捧哏开口说道:“那王朗本就是杂胡一个,前次那般折辱我杜氏,如今看来羯赵已经不能成事,我等何必如此屈身事虏,我看这长安打不下来就是天意!天命到底还是归属于晋廷的!”

    哐哐几声酒樽落地的声音传来,几个汉人将领显然是被这一番说辞吓到了,酒樽没有拿稳直接掉在了地上,还有不少人已经吓得酒意全无,浑身颤抖不止。

    杜郁见状,索性不再遮掩,直接起身就朝着杜洪下拜,朗声道:“兄长,羯胡丑类,气数已尽!如今四方英豪无不趁势而起,驱逐胡虏,光复中土就在今日!不要在犹豫了,今日诸将都在,当歃血为盟,同诛王朗!”

    杜洪闻言故作为难之色,看向已经有些凌乱的诸将然后说道:“不可啊,我毕竟势单力孤,若不能得诸将相助焉能成事?”

    “与我兄长同心者举手!”

    杜郁当即虎目转向已经呆若木鸡的将领们,厉声呵斥道,同时右手顺势抽出环首刀,俨然是要威逼了。

    到这个地步,这些将领如何还看不出来?杜洪这摆明就是要兵变啊!

    将领之中,早就有杜洪提前拉拢好的人,纷纷举起了手,大声响应道:“我等早就受够羯胡侮辱了!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尔等呢?”

    杜郁持刀指向还游移不定的将领逼问道。

    “我等.......我等不敢......”

    有几個将领畏惧麻秋王朗的兵势出言婉拒,还有几个甚至出言劝谏杜洪不要起事,当然都走到这一步,这些人杜洪肯定是留不得了,杜郁阴鸷的看向几人,暴喝一声:“张先何在?!”

    旋即军帐四周的杜氏部曲尽出,张先直接带人冲入帐中,将那些游移不定没有表态的将领全部当场擒拿。

    杜洪这个时候也不演了,将酒樽砸在地上,大声说道:“既然诸位都要我起事,那洪也推迟不得,我已经联络长安城中的晋兵,三鼓为号,里应外合一举诛灭丑类!”

    顺从的诸将纷纷跪地抱拳其声道:“诺!”

    而那些被控制住的将领这才意识到,杜洪根本不是在跟他们商量,而是要借这个机会彻底拔除汉兵中忠于羯赵的势力,纷纷开始求饶起来,可惜,这些求饶杜洪不会听了,当即手一挥道:“推出去砍了,拿着首级去告诉他们的部众,胆敢执杖助虏顽抗王师者,这就是下场!”

    “将军饶命啊!”

    几个将领哭喊了起来,杜洪却丝毫不为所动,几人被拖出去后,杜洪便命人为自己系上白色的布带,然后正色道:“凡与我同心者,皆系白布,凡不系者,俱为羯奴,一个不留!”

    “唯!”

    杜洪动手了,必杨翀想象的要干净利落的多,杜洪解决完汉兵将佐中亲赵的势力后,便又以财物厚贿羯人的将领,向他们表示,希望东返后能够与他们“交好”,羯人素来轻视汉人,不疑有他,只当是杜洪被王朗的一顿责罚吓傻,纷纷前来敷衍受贿,结果屁股还没坐热,便被冲入的张先带人全部斩杀。

    然后,兵变就开始了,杜洪使人四处放火,袭杀羯人将领,一边使人擂鼓不止,通知城内的守军驰援。

    而长安之中,大军早已云集,杨翀此番也不欲再坐镇其后,亲自掼甲持槊,跨坐战马之上,等待着城外的信号,这次出战,杨翀押上了所有本钱,长安能提的动刀的人都已经被集合了起来,全部都是一身披挂,府中库中的财物肉食散发一空,此番说是孤注一掷一点不为过。

    “咚咚咚”

    黑夜中,隐隐的鼓鸣划过黝黑的天际,仿佛在昭示着黎明的到来。

    “鼓鸣了!”

    杨集激动的喊道。

    杨翀沉色点了点头,拨马转向早已枕戈待旦的士卒们,朗声道:“将士们!六月围城,同袍亲人死者不知几何,今日今时,报仇的机会来了!冲出去,杀掉每一个你们看到的羯人,斩杀每一个胆敢阻挡你们的赵兵!为你们袍泽复仇!为惨死的呼延拔、呼延荣复仇!为三十三年来,无数死于羯人暴政下的汉人们复仇!”

    “复仇!复仇!复仇!!”

    三千人大军齐声呐喊,声震云霄,战意已经点满,战鼓也在此刻擂响。

    “开城门!杀!”

    伴随着城门缓缓打开,杨集一马当先,暴喝一声,打马就冲了出去,三千士卒再也按捺不住数月来被围困的仇恨,纷纷嘶声竭力的喊杀冲锋,没有丝毫阵型章法可言,只是如同脱缰的猛虎,出笼的蛟龙,从霸城门一路想着已经大乱的王朗军营中杀去。

    ......

    “报!王车骑军中汉人暴乱,局势已经败坏,速请征东将军救援!”

    “报!晋兵出城突袭!王车骑已经不支,速请征东将军救援!”

    “报!外垒已破,征东将军速请救援!”

    “报!王车骑请求来营避祸!”

    “报!王车骑部众大溃!速请征东将军救援!”

    麻秋目瞪口呆的看着短短不到一个时辰飞马而来的数个信使,个个都在张口找他要支援,他现在也是一团乱麻,从一个时辰前东城冲天的火光和震天的喊杀声起,麻秋就知道大事不妙,但敌情不明他不敢擅动,于是先派斥候去侦查,结果斥候还没回来,王朗求援的信使就已经来了几批了。

    麻秋再也忍不住,猛的弹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刚来求援的信使,厉声逼问道:“告诉本将!究竟是怎么回事!”

    信使被麻秋吓得不轻,连忙断断续续的将情况和盘托出,杜洪起事后,王朗根本抵挡不住,更不要说突然从城中杀出的杨翀,晋兵也是杀红了眼,战意高的可怕,而羯兵早就已经吓破了胆,哪里还能抵挡,半个时辰不到,王朗的中军就被攻破,羯赵的骑兵还没来得及上马就被纷纷砍杀。

    王朗不敢再在军营中逗留,直接带着亲兵就往麻秋的军中遁逃,主将一逃局势更加无法挽回,汉兵们不愿意抵抗,索性全部倒戈相向,充当起了杨翀的先锋,前后不到一个时辰,王朗的军营就宣告陷落,在麻秋得到消息的时候,杨翀已经开始指挥士卒修缮防线准备抵抗麻秋即将到来的攻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