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拒绝？”

    钱一无直接傻掉。

    “她拒绝？”

    付丞也问得难解其中奥秘。

    “你拒绝？”

    就连俞胤雅，都给搞得一头雾水。

    不是，铺垫那么多，都以为她要不顾一切离经叛道了，结果她来一句她拒绝？

    “当然拒绝，”唐笙不明白俞胤雅在惊讶些什么，“我觉得有好感并且勇敢表达出来，是非常值得敬佩的事，所以如果他真诚以待，那我当然也要以同样的真诚去回应！”

    “你的真诚就是拒绝？”

    “真诚的意思不就是真实且诚恳地表达？”

    门后的付丞一下就笑起来，笑得捂嘴都停不住，笑得腰都直不起，笑得一手撑在地上，哪怕钱一无瞪他瞪都要杀人了，他还在不停地抽气。

    “小伙子，听到没……真实诚恳地给你拒绝！哈哈哈哈哈……”

    “能不能请你闭嘴？”

    “不好意思……哈哈哈哈哈……”

    会议室里，俞胤雅也被这神逻辑给惊住了，“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打算拒绝他？”她问。

    “对，我就没打算早恋。”唐笙回得理所当然。

    她早就说过了，他俩第一次见面她就说过了，她根本不谈那玩意，就算要谈，那也不会跟他。

    “那你问他喜不喜欢你干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他到底认不认真。”唐笙仍旧说得理所当然。

    “你都要拒绝他了，他认不认真还重要？”

    “当然重要！”

    “哪里重要？”

    对！钱一无也想问，哪里重要？

    他以为这只是唐笙自己在犹疑，就像小女孩子总喜欢问“你爱不爱我”一样，要不是刚刚被班主任打断，他都要原地开大了！

    结果现在告诉他，唐笙一开始就没任何别的心思，只想拒绝？

    哦，钓鱼呢？

    可唐笙的想法其实挺单纯，“因为拒绝也分态度，不是吗？”她反问。

    她确实没有任何要早恋的想法，学习压力已经够大了，没必要给自己多找罪受。

    而且她讨厌钱一无，就像讨厌这学校里所有的傻逼二代一样。

    从人类理想的角度来说，所有人出生时同为人类幼崽，但仅仅凭借生育彩票，人在脱离母体的一瞬间，甚至在成为受精卵的一瞬间，就已经被分成三六九等。

    这即是不平等。

    从人类规则的角度来说，2％的人占据80％的财富，而这种积累又是根据他们订立的资本增值规则来玩的。古时候好歹还能吟两句“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以此来悲悯一下，但现在穷苦者在忍受穷苦的同时，竟然还要忍受不勤劳、不聪明的骂名。

    这即是不公平。

    即便唐笙还未经磨砺，但她也无法接受。

    所以钱一无就处在了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

    唐笙知道这位小公子所享受的一切全部合乎规则，可他那已是既得利益者、却还要嚣张跋扈、目空一切的样子，总让人看着就想抽他。

    但另一方面，脱离小公子的身份，单说钱一无的话，他好像……

    好像……

    那些念念不忘的记忆和耿耿于怀的梦，其实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单论钱一无，他挺讨人喜欢的，她只能言尽于此。

    就像痛恨等级森严、同时痛恨自己没有能力一样，唐笙也痛恨自己波澜叠起的心绪。

    真没出息呀……

    人家律师已经把话讲得那么清楚、把事做得那么绝，她竟然还在想入非非。

    真的太没出息了。

    百般纠结之下，唐笙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我问他是不是真喜欢我，就是为了确定一下，我到底该拿怎么样的态度拒绝他。”她平淡陈述。

    俞胤雅眯着眼睛想了挺久，才勉强理解这种行为逻辑。

    这些成绩好的孩子，有时候是挺死脑筋的，说话做事特别讲究自己的那一套合理性，这也不光是唐笙一个人的问题吧。

    躲门后的两个人也安静下来。

    钱一无是被唐笙那副纯理性分析的样子，给迎头浇了盆凉水，还没从那透心凉的感觉里缓过来。

    付丞则是看着这位小公子脸色越来越不对，不太好意思继续笑下去。

    “嗐呀！”他拍了拍钱一无的肩，“没关系，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他是想安慰一下，但这话还不如不说。钱一无不敢置信地瞪了他一眼，松开一直拉着的门把，起身，坐回到办公室的沙发里头。

    他不需要再听唐笙说些什么，答复已经很清楚了，这个态度已经足够清楚了……人家只是把他当一个需要理性处理的问题，还需要多说什么？

    不带感情本身就是一种最为明确的感情。

    十六度的空调呼呼往背上吹，之前为了缓解激昂的心跳而冒出的小汗珠们，现在则反带着凉风往心里钻。他倒也没有多难过吧，只是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是那些还没说出口的话，一下子都不知道该将它们放置在哪里。

    这时候，会议室里的俞胤雅似乎找到了一个盲点。

    “还是有点不对，”她把自己的转椅往唐笙边上挪了挪，又拉着唐笙的手臂将她揽近，标准一副班主任想迫使你谈心的姿态，“现在就我们俩，唐笙，你跟我老实说哦……

    “你是为了所谓的确认一个拒绝态度，才跟他提的问？还是为了搞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才想出来那么个理由？”

    夏日燥热的风一下子灌进来，将窗帘鼓得老高，吹得窗台边的君子兰哗哗乱响，像极了唐笙现在的心声。

    某些她自己没有意识、也不想承认的东西，突然被点破了。

    是的，她想知道，她非常想知道，她难以忍受地想要知道！

    她喜欢那双眼睛，她想见那个人，想要触碰他的皮肤，想要拉他的衣角，她想要和满城乱蹿，想要听那个人讲话。

    她想见他……

    这件事情太奇怪了，从头到尾都太奇怪了！她迫切地希望，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的心安定一点！

    可她……

    可她是唐笙。

    “怎么可能！”唐笙陡然大笑，“他什么态度我才不在乎！就那么个傻逼，我可不想跟他有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