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直白发问？唐笙诧异地瞧着钱一无。

    她知道钱一无玩砸了，从一开始就知道，毕竟这纯粹是她的一点家事，她不想提，并不代表着它有危险。

    唐笙其实也纳闷，钱一无怎么就那么一脸笃定地说她要死？六月在密室被抓回去的时候也是这样……

    这到底是智商水平可怜还是精神状况堪忧？

    “走不走？”钱一无再次问道。

    唐笙更加惊讶，她以为他们就算造假，也应该会造地稍微用心一点，起码应该想个由头吧？比如弄点什么突发状况把她自然引过去，而不是像这样，简直明摆着告诉她：

    走不？我们已经把东西全部准备完毕，就等你上当！

    拜托！他们都已经在教室后头三连坐打组排，就差到她面前来大声密谋了，结果就谋出来点这东西？

    “你在发什么呆？”

    “没什么……走！去看！”她反手将正打算从旁边溜走的赵淼淼拎住，“借个手机，朋友。”

    赵淼淼她平常住在学校里，基本不背包回去的，今天为了拖时间等这两人回来，专程收拾了这么久的包，如此煞费苦心，现在溜走？那多可惜！

    赵淼淼心虚地把手机递过去，唐笙打给他哥，说老师留她多讲道大题，她晚一点出学校，不用担心淼淼和她在一起的。

    这听得赵淼淼越发虚汗狂冒。偷偷出鬼点子、悄悄想歪主意，这些她很擅长，但真要说起把点子落实，跟人面对面真实对线……那还是饶了她吧……

    “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紧张呢？”唐笙貌若关切地问。

    “没有呀……”赵淼淼声音都开始抖，她本来暗暗想走远一点的，但被唐笙这么一吓，反而凑过去紧紧抱住了她的手，简直给她自己都闹麻……

    “走吧！都这个点了，抓紧时间！让我好好看看你们都发现了些什么东西！”

    她唐笙今天就是打定了主意！她倒要看看，这三个人集思广益这么久，能给她整出点什么乐子。

    四人出发前往老实验楼。

    路上，钱一无照计划的，问唐笙：“你知道高子卿的事吗？”

    “知道，前段时间不是刚找到尸体？还有人在网上说那个尸体是假的，学校里人人都在传，谁能不知道？对了，你们找到的那个跟踪人，不会就是在网上造谣的那家伙吧？”

    “这……”

    他们计划好的一整套说辞，硬生生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不会我猜对了吧？”唐笙笑问。

    三人各自看向各自的方向，只听得夜里的蝉死命地叫，竟无一人能把这话接下来。

    这怎么让唐笙知道的？难不成赵淼淼去当双面间谍了？

    “没关系的，我就是随口一猜，你们不要因为被我预判到了，就这么沉默呀。”唐笙倒是不急，边笑边亲切鼓励，“这才刚刚开始呢，对于你们自己的调查都拿出点信心，好不好？”

    某一刻，三人同时感觉，唐笙应该完全知道他们在骗人，她就是在看笑话。

    但眼神相互间稍一接触，一种坚定的战友信念便悄然升起。

    已经到了这一步，开弓没有回头箭，开摆没有回头路。他们现在要么把这个谎编圆了，要么三个人一起接受审判。

    想到这，“唐笙同学，我们真的是很严肃在跟你讲这个事。”白从谦端起自己少年天才的理性气场。

    钱一无更甚，他把手一扬，少爷脾气便活灵活现全浮上脸来，“嘿！现在是我们把调查内容分享给你，你想知道我们就继续，你要觉得搞笑那我们就拉勾八倒，没人求着你！”

    “对对对，就是这态度！维持住！千万维持住！”唐笙脸上看乐子的神情简直不能更明显。

    “别笑得那么阴阳怪气行不行……”钱一无顺着情绪也硬气起来，他掏出手机，打开先前没给唐笙看完的调查报告，晃在她脸面前，“调查报告在这，你要是不想听我们讲，那就自己看。”

    这一份是刚刚才新鲜出炉的最新假报告，一节课的时间内加急编纂出来的。

    但唐笙没有接手机，只随便往下翻了两页，便开口说：“不用了，这报告肯定跟你们说法一致。”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唐笙摊摊手，“我的意思就是我相信你们，继续吧，不是要带我去看看血淋淋的真相吗？”

    她才没打算这么简单就拆穿他们，这乐子才刚刚开始呢！

    老实验楼的保安早在九点多就提前走了，铁门虚掩着，楼下大厅的铁栅栏也留了条缝，四人进去，竟然一点麻烦没遇着。

    “我还以为要翻墙呢，这一路的门留得真好心。”唐笙进了大厅就开始感慨。

    但这并不是钱一无特意弄的，他俩之前来准备的时候，门就是这样，这让他俩也有些惊讶。

    不过转念一想，这会才刚刚放晚自习，楼没关很正常，再说了，他钱一无受命运之神的指引来此地救人，那命运之神私下给他一点小帮助怎么了？

    三人领着她从东侧楼梯上到四层，进到四层楼梯边的第一个教室，严肃而凝重地从一张课桌里头，掏出来一个本子，和好些画作。

    为了营造出深沉氛围，他们甚至刻意没有开灯，只拿手机给桌子打着惨白的光。

    本子是学校自己印发的劣质习题本，上头的字是白从谦拿左手写的，本子里的内容极大程度地借鉴了网抑云各种阴郁歌单的评论区，其他则由赵淼淼自行补充，类似于：

    “就算说出口也不会有人信。”

    “没有任何人能看到真正的我。”

    “我早已在那些无法向人诉说的故事中支离破碎。”

    等等等等，主打的就是一个满身秘密谜语人。

    至于那些画，那些种种阴郁又崩溃的黑色小人，它们也出自白从谦之手。后头时间很紧，白从谦非常主动地露了一手他强大的速写能力。

    这些准备，似乎起到了一点作用。

    唐笙看到眼前的东西之后，终于不再是之前那个冷嘲热讽的样子，她倚着前桌慢慢坐下来，对于眼前的材料越翻越仔细。

    她这是……信了？

    三人偷偷交换眼神，不敢相信事情突然之间竟如此顺利？

    “发现跟踪的人就是网上传高子卿谣言的那家伙之后，我们便开始查这两者的关系，然后我们找到了这个。”钱一无边说边点了点桌上的本子。

    “是吗？”唐笙现在看起来确实有了些紧张样子，“这是谁的？”

    她真信了？

    钱一无的腰暗暗直起来，“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上周日我们听到她在这里头哭，但我们找进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没来得及看清楚到底是谁。之所以拖了一周，也就是为了等一个她再次出现的机会。”

    “这样子……”唐笙的表情好像的确认真起来，“这里头还真有危险呀……”

    话说到这，正好一阵钢琴声响起，声源和他们在同一层，似乎是在尽头的那个阶梯教室？

    声音顺着走廊爬来，听着有种诡异的模糊。

    在这乌漆麻黑的环境里，突然来这么一遭，还真叫人慎得慌。

    唐笙看起来被吓到了，钱一无想起之前她在密室鬼屋里那个害怕得要死的样子，连忙将其护住，并把手机电筒朝向窗外走廊，整个人进入戒备状态。

    但他还没戒备多久，身后那个因惶恐而沉重的呼吸，就渐渐急促起来，并一点一点带上了似乎憋得无比艰难的嬉笑声。

    对不起，她真的有点忍不住。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这是谁？”她问赵淼淼。

    赵淼淼挠了挠脑袋，神情又纠结又尴尬。

    唐笙再不加任何克制地大笑起来，她从椅子上起身，摸去教室门口开了灯。

    人类科技的光辉将阴影与黑暗尽数驱散，唐笙好心给他们解释道：

    “这个弹琴的是音乐老师，叫聂洱，学校里的人基本都知道他，因为大家基本都被吓到过。他经常在这弹琴，你俩在这蹲了一周，完全没发现过他？”

    现在尴尬的神色同步蔓延到了白从谦和钱一无脸上，唐笙则捂着肚子笑得越发厉害。

    “你们这些东西也编得太离谱了点吧！”她说。

    “没有……”钱一无还想负隅顽抗，“这都是真的！”

    “你是一定要我给你把穿帮的地方都点出来吗？”唐笙笑得利落，小虎牙反射着灯光，显出些狡黠的意味，“那我就不客气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