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卧车厢里虽然已经是后半夜，但仍有思乡或失眠的人未有睡意，在过道上玩着手机，车厢里不时有人走动，孩子的哭声，男人的呼噜声，女人的咳嗽声，火车在铁轨上行驶摩擦发出的声响交织在一起，时起彼伏。在纵横交错，绵延数万公里的铁轨上，每一辆行驶的火车，都仿若一个音符，逐渐融合汇合，组成了“春运”的交响曲。

    小吴将可能从行李架上掉落的行李箱往里推了推，和许在野以及另外二人继续查票，小吴边查票，边低声问许在野：“那俩人有啥不对的地方嘛？”

    许在野说：“就觉得这俩人看上去就不像好人。”

    小吴苦笑着说：“我还以为你发现什么了呢！”

    许在野想了想，问：“车上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小吴警觉地问：“出啥事了？”

    许在野说：“往常查票，没这么频啊？就上半夜查查，下半夜就都不查了，这一站一查，我就想是不是出啥事了？”

    小吴说：“没啥事儿，这不快过年了，老刘刚接到上边的通知，让确保群众出行安全，现在火车上的案子，大多数都是临时起意，老刘就让我们多查几趟票。我们多走走，就能恫吓住有临时起意想法的人。”

    许在野想了想，说：“我还是觉得那两个人不对劲儿，他俩的身份证和口音，都是西北那边的，他俩在东渠站上的车，只拿出了从东渠到普北的车票，他俩是怎么到东渠的，我觉得也得查一查。”

    小吴思忖片刻，说：“查完这趟，下趟再查的时候，提醒我一下，查他俩是怎么到东渠的。”

    检查完车票后，许在野又往回走，经过休息室时，见同事老何正在休息室内摆弄着手机，想了想，先是敲了敲门，随后用钥匙开门，进屋后又将门关好。

    老何瞥了眼许在野，问：“又去查票去了？”

    许在野答应一声，说：“一站一查，这一宿怕是眯不着了。”

    老何问：“一站一查？车上是不是出啥事了？”

    许在野说：“我问吴岩了，吴警官说是刘警长接到上面的通知，说是马上要过年了，要确保群众的财务安全，就让我们辛苦些，查票、检查，确保群众的财产安全。”

    老何放下手机，拿起茶杯，吹了吹茶叶，说：“查到什么了吗？”

    许在野说：“没啥。”

    老何呷了口茶水，摇了摇头，说：“不对，肯定是出事了。”

    许在野疑问：“出啥事儿了？我问吴岩了，吴岩说啥事也没有啊！”

    老何放下茶杯，轻蔑地笑了笑，说：“年轻人，还是毛儿嫩，就算是出事了，你觉得乘警能告诉你嘛？”

    许在野又问：“那你咋知道出事了？”

    老何故弄玄虚地说：“我能闻出来！”

    许在野想了想，说：“我也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尤其是老刘和吕向前，总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我问别的列车员了，都感觉不对，但也都不知道出啥事了，……我猜应该是跟车厢里那个警方押解的还被打伤的犯人有关。”

    老何问：“他伤的怎么样？严重嘛？”

    许在野说：“现在头包上了，具体咋样，谁知道呢，刚才还哼哼唧唧的喊疼来着。”

    老何点了点头，又喝了口茶水，说：“不归咱操心的事儿，咱也少操心。”

    许在野思忖半晌，问：“老何，你当年是不是有个同事叫白芳芳，你还跟她在一趟车上待过。”

    老何愣了愣，神情紧张起来，吹了吹茶水，问：“你问她干嘛？”

    许在野说：“我一个朋友托我打听的。”

    老何问：“谁？”

    许在野说：“一个朋友。”

    老何追问：“叫啥？”

    许在野说：“沈畅。”

    老何又问：“男的女的？”

    许在野说：“男的。”

    老何又问：“多大年纪？”

    许在野说：“具体不知道，应该比我大几岁。”

    老何又喝了口茶水，说：“是白芳芳的儿子吧？”

    许在野惊诧地问：“你咋知道？”

    老何说：“我记得白芳芳的老公姓沈，白芳芳生了个儿子，后来离婚了，她儿子具体叫啥就不知道了，你一说姓沈，比你大几岁，我猜就是她儿子。”

    许在野说：“就是他让我帮忙打听的。”

    老何又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许在野说：“我爱骑车，他也爱骑车，他在普北的时候，我们骑行的时候认识的，他知道我在铁路上工作，就让我帮忙打听。”

    老何问：“你都打听到什么了？”

    许在野说：“我问过几个人了，打听到白芳芳是从湖北回普北的车上，突然就失踪了，上车的时候还有很多人见过她，然后到终点站，人就没了。车上的乘务员和乘警，对于最后一次见白芳芳是什么时候，各种说法都有。警方查了一年，未找到有用的线索，人就这么失踪了。沈畅知道我在铁路上工作后，就托我打听白芳芳的事，还请我吃了两顿饭。”

    老何说：“就请你吃了两顿饭？”

    许在野点了点头，说：“还要给我钱，我没要。”

    老何说：“别打听了。”

    许在野问：“你当年是她的同事，是不是知道一些，……”

    老何面色阴沉的说：“我让你别打听了。”

    许在野又说：“我也就是帮忙，那个姓沈的挺大方，是开公司的，你要是知道点儿啥，可以直接跟他说，或许还能从他那要点好处。”

    老何站起身，厉声说：“我让你别打听了，——听不懂人话啊？”

    老何说完，推开门口的许在野，开门出去了。许在野也跟着出来，望着老何的背影，目光逐渐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