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晚上10点，游人大多都散去后，林子贤和荷拉才走到海边的沙滩上，沿着长长的海岸线，从北往南漫步。

    这里是仁川的龙游岛，离首尔市中心不到2个小时的车程。

    荷拉说想要去海边的时候，林子贤本来打算带她去釜山或者蔚山那边的，或者直接飞到济州岛也行，那些地方的海水浴场更好一些。

    但荷拉表示她不想跑那么远，毕竟，她又不是想去旅游，只要是海边就行。

    于是，林子贤就驱车带她跑到了首尔西边的仁川，这是离得最近的海边了。

    踏着柔软的砂砾，白天三十多度的高温渐渐消散，风从陆地吹向海面，又时不时地有回风夹杂着咸腥的气息，随着海浪的律动一股股打在两人的脸上，微暖的夏意令人愉悦。

    少有的几个游客与他们擦肩而过，多数是像他们一样成双成对的情侣，但大家却不会似白天那样互相之间不得已地打照面。

    失去了城市里灯光的照耀，不见月光，岸边昏暗的夜色将荷拉保护的很好，她才可以像现在这样，不戴帽子，不戴口罩，如同普通人一样大大方方地走在外面。

    甚至可以跟一个男人贴的很近，而不必担心会被人认出来。

    这种轻松自在的感觉，让她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她右手勾着凉鞋，一步步，享受脚指缝间湿润的沙子窸窸窣窣的摩擦，带给她痒痒的舒适感。

    她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自由。

    与林子贤并肩走着，荷拉瞥了一眼这个男人，抿着嘴，沉默不语地跟他挨得更近了一些。

    随着手臂的来回摆动，两人的手背时不时撞在一起，但荷拉却不管这不适感，执意要跟林子贤贴近。

    林子贤一开始还想离得远些，但又撞了两下后，他才反应过来荷拉的意思，微微侧身，一把握住了荷拉温润的小手。

    荷拉窃笑一下，她的小手在大手的手心里挣扎一番，换作十指紧扣，才晃着脑袋说：“算你识趣！”

    说完，她拽着林子贤的手，含着双唇往前面快走两步，把两人的手臂扯出一个V字。

    林子贤感受了一下手心里的滑嫩。

    “荷拉，夜晚的海也看不清啊，乌漆嘛黑的，要不我们明天看个日出什么的？”

    “不要，我不想起那么早。再说，我又不是来看海的。”

    “那是来干什么的……”

    “哎呀，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就当陪我走走嘛。”

    荷拉说话的时候没回头，只是一个劲往前走，眼睛还在左右张望，像是想找什么地方。

    前方，海岸一侧是一片岩石群，怪石嶙峋，夜色中，可以隐约看见一个硕大的轮廓，像是一名穿着宫廷礼服裙的女子，孤独地站在海边遥望。

    看到这块巨石后，荷拉又往四周看了一下，这里比较偏僻，四下无人，于是拉着林子贤往那边走去。

    林子贤顺从地跟着她：“那是仙女岩吧。”

    这个浴场就叫仙女岩海水浴场，眼前的岩石是当地的景点，但也只是小有名气，游客不多，现在周围只有他们两人。

    “仙女岩啊……”荷拉愣了一下，这名字还挺好听。

    但她也没太在意，她只是想找个不会被人打扰的宁静之地罢了。

    绕到仙女岩的背面，荷拉让微凉的海水漫过脚面，适应之后，又开始朝着海中央走去。

    林子贤察觉到她异常的举动，赶紧拉住她的手：“干什么，别再往下走了吧。”

    荷拉回头，神情在暗淡的星光下看不分明，但林子贤还是能通过她用力的小手感觉到她的决心。

    “哎，好吧，小心点。”

    几米外的海面上还裸露着几块石台，看来这里的海岸还算平缓，底下不至于有陡峭的海崖。

    林子贤抓紧荷拉，跟她又往下走了几步。

    两人都没有穿泳衣，林子贤还勉强穿了个沙滩裤，但荷拉穿的却是一条白色的A字连衣裙。

    海水顺着两人的腿慢慢往上涨，没过脚踝，没过膝盖，一直到了林子贤半截大腿的高度。

    再往下就更危险了，林子贤怕水深了之后站不稳，就说什么也不让荷拉继续往下走了。

    潮水退去后，手边刚好有一块裸露的石台，荷拉就把手上拎着的凉鞋放上去，转过身，正面看向了林子贤。

    林子贤感受着腿上水流的晃动，还是劝荷拉：“晚上海水比较凉，要不还是回去算了，你裙摆都湿了……”

    荷拉抬头盯着林子贤的脸，没有回话，她闭上眼，一些细沙在她的脚背上反反复复地流淌。

    睁开眼，她后退一步，又挣脱开林子贤的手，轻笑着问道：“你知不知道我的外号？跟这里有关的那个。”

    “跟这里有关，人鱼公主吗。”

    “嗯，人鱼公主。可是，我现在不喜欢这个外号了……”荷拉低下头盯着暗淡的水面。

    林子贤没明白她想说什么：“什么意……荷拉！！”

    话音未落，眼前的少女就闭上眼吸了一口气，猛然蹲下，咚的一声扎进了海水里！

    被黑暗包裹的感觉再次降临，无处不在的凉意把她挤压。

    堵住了她的耳，塞住了她的鼻，盖住了她的眼。

    她往后仰躺，双脚飘起，好似在虚无中随波逐流。

    抛却一切。

    放下所有。

    但很快，腰间的一股巨力把她从泥潭中捞起，沉闷的感觉随着往下流逝的海水离她而去，耳边的声音再次清晰。

    “荷拉！喂！”

    是那个男人的喊声，听起来，他还挺着急的。

    “我没事……咳……”

    荷拉轻咳一声，扶着林子贤的肩膀站好，抹了把脸，把湿透的头发撇到一边，有些狼狈。

    林子贤搂着荷拉湿漉漉的背，拍了两下，她脑后的秀发还在不停往下滴水。

    突如其来的举动把他吓得够呛，幸好荷拉往下蹲的时候离他不远，他能立马把荷拉拽起来。

    他现在既怜惜又有些恼火，但又不好骂她：“干什么呢！这可是在海里！你……”

    林子贤盯着怀里的少女，发现她的眼神淡淡的，脸颊已经没有海水，但不知从何而来的两涓细流还是不停沿着她的下巴滴落。

    荷拉贴近了些，双手搂着林子贤的后背，把脑袋埋在他的肩窝，不想让他看到她哭泣的样子。

    她语气紧绷：“人鱼公主，是啊，人鱼公主，为什么我会像她一样啊。什么童话，仅仅是个悲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