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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除恶务尽,绝不容情

    跟施凤来、张瑞图一样,李国普也没敢说废话。

    一则那卷宗所述极为详尽,证据确凿,二则崔呈秀和黄立极的例子摆在眼前,不吱声还好,一喊冤,就往死里打啊!

    内阁之后,六部尚书也悲剧了……

    魏忠贤得势以来,封官绝不吝啬,可惜萝卜坑不够,便别出心裁,加了许多“添注官”,以致六部竟有十二个尚书!

    吏部两个尚书:

    黄立极、周应秋

    黄立极倒罢了,周应秋是炖的一手好猪蹄。

    常请魏忠贤侄子魏良卿到家,亲自伺候,因此得势,出任督察院左都御史,人赠外号“煨蹄总宪”,后来执掌吏部,更是尽逐清流,公然卖官,日进万金,着实是——

    极肥的一捆韭菜!

    户部三个尚书:

    施凤来、李国普、张瑞图,已经被拖走了……

    礼部倒只有一个尚书,来宗道。

    此人污点倒不大,也不是靠魏忠贤提携得势,而是给小木匠上过课,言辞恳切,不似其他帝师那般严苛,甚得欢心,在天启一朝,历官光禄大夫、少傅兼太子太傅、户部尚书、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

    后来为了保命,狠拍魏忠贤和崔呈秀的马屁,但不像李国普那么出挑儿,也收点钱,来者不拒,却也好查。

    历史上,魏忠贤倒台后,他还做过一任首辅,但只知道整日喝茶混日子,得了一个诨号——

    清客阁老!

    这种玩意儿,留着过年么?

    兵部两个尚书,王之臣是虚衔,另一个是崔呈秀。

    干掉崔呈秀,倒没有提王之臣,主要是他还在辽东,须得先放一放,等选定继任者,再炮制不迟。

    刑部两个尚书:

    一个薛贞,一个苏茂相。

    俩人都是魏忠贤构陷异己,残害忠良的刽子手,而苏茂相尤其可恨,这厮巡抚山东灾情时,留有一句千古名言:

    饥溺由己,岂异人任耶?

    工部三个尚书:

    吴淳夫、薛凤翔,李从心。

    吴淳夫与崔呈秀同列“阉党五虎”,罪孽昭彰。

    薛凤翔和李从心虽都是阉党,却也有才,前者是个画家,有《牡丹史》四卷,名扬天下,但没什么卵用。

    后者善治水,先督九江,又通济河,俗称“李总河”,颇有政绩,然先后谄媚于魏广微、魏忠贤二人,大节有亏,且朱由检深知今后北方连年大旱,黄河都要断流了!

    “治黄专家”,呵呵……

    拖走尚书,轮到都察院、大理寺、锦衣卫……

    大雪无痕,乌云背后黯弱的白团从东滑到西,丹墀之下,从四品以上的高官几乎全军覆没,空出来一大片,张维贤一趟趟往外跑,积雪已达数寸,栽进雪中的幸运儿们,却一个个汗流浃背。

    阉党独霸朝纲三年之久,有气节的清官,不是被他们嘎了,就是遭受构陷,被迫辞职回乡,能苟活下来,已经很难了!

    如今还能靠前站的,哪个屁股干净?

    及至夜幕降临,三大箱子贪官卷宗,终于告罄。

    曹化淳读卷宗的顺序,是从高到底,从文官到武勋,囊括虽众,却没落下阉党核心,“五虎”、“五彪”已悉数登场,又被拖走。

    “五虎”都是文官,分别是:

    原兵部尚书田吉、现兵部尚书崔呈秀、太常寺卿倪文焕、工部尚书吴淳夫、督察院副都御史李燮龙。

    “五彪”则都是武官,分别是:

    五军都督府左都督(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右都督孙云鹤、都督同知崔应元、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锦衣卫佥事杨寰。

    至于“十狗”、“十孩儿”、“四十孙”,自然也都参杂在内,由于之前让曹化淳和徐应元帮忙整理卷宗时,刻意删去了“阉党”二字,朱由检也没记住到底是那些人?

    反正魏忠贤说了,京中从六品以上的“阉党”,尽在其中!

    这就够了,剩下的喽啰,慢慢攀扯便是!

    此时,“天武将军”手持火把,光影飘忽,映得皇帝一张脸忽明忽暗,往日的青涩天真荡然无存,只剩——

    阴森可怖!

    众臣都以为结束了,暗暗松了口气。

    谁知,朱由检挥挥手,几个太监又抬着三个大箱子登上丹墀,群臣顿觉眼前发黑,浑身冰凉,这是要斩尽杀绝吗?

    朱由检站起身,冷冷的看着鹌鹑也似的一群官员,君臣都在大雪中饿了一整天,但百官站着,朱由检坐着,中间还偷偷喝了几盏宣懿昭妃派人送过来的参茶,说话仍然中气十足:

    “好,好得很啊!”

    “真真滑天下之大稽,自内阁、六部往下,朝中二百七十三位重臣贪赃枉法、卖官鬻爵,莫说我大明朝,便是纵观千古,也骇人听闻!”

    说到这里,豁然起身,厉声道:

    “诸位楚楚衣冠,号称铮铮君子,竟视若无睹,任其作恶,乃至谄媚其间,助纣为虐……尔等,可对得起先帝,对得起朕?”

    前排几个有眼力见儿的,慌忙扑倒在地,哀声道:

    “臣等有负圣恩,罪该万死……”

    一起头,百官附和。

    夜幕之下,灯火飘摇,白茫茫的雪地上跪了一地雪人,朱由检冷冷的扫了一圈,朝曹化淳道:

    “曹公公,还念么?”

    曹化淳嗓子都哑了,干咳一声,正要揭开箱盖儿,却见皇帝举步走来,踹了一下箱子,顿时醒悟,忙俯身道:

    “陛下,今日雪大,天气寒冷,当保重龙体。诸位大臣也站了一天,莫冻坏了,不若先回去暖暖身子,待明日早朝宣读不迟?”

    果然有眼力见儿!

    剩下那三口箱子里,却不是剩下这些人的卷宗,而是崔呈秀这段时间联系过的地方大员、边军将领,人都不在场,自然没必要公开宣读。

    等收拾了这些杂鱼,再慢慢炮制不迟!

    朱由检暗赞一句,改口道:

    “也好……”

    说了这两个字,声线忽然拔高,厉声道:

    “‘法不责众’四字,对朕毫无用处,如今边患滥觞,天灾不断,百姓哀声遍野,朕奉太祖训,却只记得‘除恶务尽’四字!今日之事,只是个开始,尔等倘良知未泯,今日回去以后,当自省其身,上疏陈罪,莫等到三法司拿人,悔之晚矣,朕必当从重论罪,以谢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