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街张府，这条街少有的低调门户，嫡系子弟加之奴仆也不过三十余口，族中子弟在外行事也不张扬，导致很多人都会忽略看清张府。

    张府的另一层身份也就很少有人提及。

    宣平侯张巡，其长女入宫为妃，生有一位皇子，名叫姜玉尘。

    宣平侯府，也曾煊赫一时，二十年前，张巡时任御史大夫，其女又为楚帝宠妃。

    次年张巡因判冤假错案被罢官，张贵妃意外落水身死，姜玉尘剖腹而生。

    权盛一时的宣平侯府瞬间跌落尘埃，所有羽翼都被剪除干净，只能在永宁街惶惶度日，可是今天这晃晃度日也被打破，满门无一幸者。

    姜玉尘攥紧了拳头，指甲嵌入肉中。

    “去死！”

    姜玉尘周身真元鼓荡，身形冲出，一拳打出，那名主事之人应声倒地，姜玉尘俯身，一拳一拳砸下，随着拳落嘴中不断嘶吼。

    “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监天司其余之人见状，所有人都对姜玉尘做出了攻击，姜玉尘只是猛地一挥手，劲气发出。

    轰！

    围攻之人尽数呕红飞退。

    “放肆！”

    一身穿黑黄月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旁边院墙之上，指旋乌光，朝着姜玉尘一指点去。

    姜玉尘不闪不避，一拳对上那道乌光。

    并没有出现什么势均力敌的碰撞，姜玉尘整个人被一指击退数丈，仰面倒下，肩膀更是被指力穿透，已然无再战之力，月袍男子却不管不顾，直接临于姜玉尘，右手向前抓去。

    然而这一抓却落了空，顾恒站到了他的前方，并指为剑，死死抵住了前抓的手掌。

    月袍男子抽身退到院墙。

    “你又是谁，胆敢阻挡监天司办案。”语气幽冷。

    顾恒并未回话，转头对姜玉尘道：“你没事吧？”

    姜玉尘缓缓爬起身。

    “死不了！”

    随后又看向月袍男子，冷声道：“段殷，你敢杀我？”

    “卑职不敢，只是殿下擅杀监天司成员，癫狂入魔，卑职担心殿下不小心再伤了自己，只能先制住您，”说完便不再看姜玉尘，视线移到顾恒身上：“我看过很多少年英才，都因为看不清形势而夭折，你知道你在对抗什么吗？”

    段殷并不认识顾恒，可是如此年纪拥有这般修为，不是一般家族能培养出来的，他不想节外生枝，只能提醒一下，希望顾恒能够知难而退。

    顾恒没有言语，往前踏出一步，气势与之相撞，丝毫不让，已然表明了自身态度，身后云珂也拔出了剑，就连方小武都紧握双拳站到顾恒身后，虽然身体有些微颤，眼光却是决然。

    “好好好！”看到眼前一幕，段殷彻底被气笑了：“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挑衅监天司威严了。”

    手中乌光大盛，挟着雷霆之势，一掌向下拍来。

    顾恒并指为剑，剑气外放三尺，直指段殷眉心。

    两人互不相让。

    一合之下，就要立见生死。

    许是顾恒眼神太过坚毅，剑气太过锋利，这一击段殷的气势先行落了下来。

    侧身躲过剑气，又一掌将其轰碎，然后软剑已从刁钻角度点到心口，段殷脚下炸响，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退出数丈，堪堪躲过剑锋袭身。

    顾恒踏出虚影，剑气如虹，剑如雨落，点出数下。

    锵！

    剑气被一把长刀斩去，段殷终是拔出了武器。

    见此，顾恒一阵哂笑：“你的力量好像不足以支撑你的威严。”

    段殷怒急，持刀欲斩。

    “住手！”

    一声怒喝传来，又一名月袍男子飞身前来，直直挡到顾恒与段殷之间。

    段殷冷声道：“修明远，你要阻我？”

    修明远只是淡淡道：“段殷，你做的过了，大人正在等着你的交代。”

    大人两字仿佛千斤，将段殷所有的愤怒冲的一干二净，收刀入鞘，转身便走。

    “四殿下，陛下也在等你。”修明远又转头对着姜玉尘说到。

    姜玉尘闻言，目光微垂，拖着伤体缓缓走出，走过顾恒身边时，站定，深深看了顾恒一眼：“谢了！”

    顾恒轻轻拍了拍姜玉尘并不言语，姜玉尘一阵轻笑，挪动步子离开了此处。

    修明远此时看向顾恒：“我叫修明远，监天司月袍主事。”

    顾恒也上下打量了这位两句话就把这次事件平息的人，没看出什么敌意，微微点头示意便准备离开。

    修明远道：“等等，我带了陛下旨意给你。”

    “陛下有令，任顾恒为监察御史，监察宣平侯府通魔案。”

    “为什么让我来监察，郢城各部衙门人才云集，适合的人应该不少，我一个安全不通律法，不懂查案的人来负责是不是太过儿戏了。”顾恒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道。

    天子心思岂是我等能揣度的，不过陛下也说了，这件事你也可以拒绝。

    顾恒能拒绝吗，若只是单纯路过遇到这事肯定拒绝，可是牵扯到了姜玉尘……

    顾恒心中已经是答应了，遂问：“这起案件由谁负责查办。”

    “暂时是我。”修明远道。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要一直跟着你么？”顾恒问道。

    “不用，我找到关键线索时会叫你到场，其他时候你自便。”修明远道。

    还真是给了极大的自由。

    顾恒转头对云珂三人道：“你们先回去，我跟他看看。”

    云珂四周看了看，似是要把在场的人都记下，然后目光对上顾恒：“注意安全。”转身带着方小武姐弟进了府门。

    顾恒既然打定主意应下此事，便准备认真对待。

    “接下来准备如何？”顾恒问道。

    修明远看向地上无头尸体道：“验尸。”

    “验尸，就在这？”顾恒略微有些诧异，但是他懂得一个道理，不专业的人不要随便去置喙一名专业的人，深吸一口气，也不言语，静静看着修明远做事。

    修明远蹲下拿出一个包裹，展开里面是各种类型的银针、小刀、锯子、钩子，看到这些，顾恒眼睛微微一缩，这些工具怎么看都有些像刑具。

    修明远倒是不觉有异，拿出数根细长银针快速插入尸体各处，一边操作还一边为顾恒讲解：“先用银针截断尸体脉络，使元气短暂停留在身体里，通魔者最先被魔气侵染的就是真元，随后是血液、脏腑、骨骼。”说着右手拿起一把小刀，看起来是准备开腹。

    “等等！”顾恒出声阻止道。

    修明远转身问道：“怎么了？”

    “如果你只是要确定魔气侵染程度的话就不用开腹了，这人魔气只停留在身体表面，而且他全身经络已断，丹田气海破碎。”顾恒双眼闪过一丝紫意，显然是通过破妄眼探查了，身为先天大修士他怎么会害怕看开膛破肚，绝对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修明远问道，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你会透视？”

    顾恒看着修明远居然做出挡住身体的动作，很是无语，他现在有些后悔应下这幢差事了，无奈扶额：“不是透视，魔气也属元气，元气亲和力稍强便可感知到。”他并未暴露破妄眼的存在，只能随意扯个理由搪塞过去。

    “是这样吗，为什么我感应不到？”修明远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顾恒有些疑惑。

    出于谨慎考虑，他还是将丹田位置划开，当看到里面情况惊呼一声；“他自爆了丹田！”

    “他没有通魔！”

    闻言，顾恒顿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这起案子可能牵连的有些深了。

    两人又走进破碎的府院，院里有些血腥，几十具尸体就这么躺在地上，眼中还残留着死前的惊惧之色，而且有两个大概四五岁的孩子，就这么被拦腰斩断，顾恒拳头紧紧握住，缓缓闭上了双眼。

    “何至暴虐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