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些，光是路川能想起来的，桩桩件件，就有不少。

    本来时过经年，路川已经快把这些事情淡忘了，或者说，已经故意不会去记起了。

    但是现在，褚定芳突然出现，让这些陈年往事又一次涌上他的心头。

    说不清是恨是痛苦，或是什么别的情绪。路川还是猝不及防地感觉到胸口有些明显的憋闷。

    不过，路川还是很清楚，情绪终归是不解决问题的。

    “陈师傅，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个消息。不过，其实你不用这么为难的，有话直说就行，我能接受。”路川缓缓开口道。

    陈师傅说道：“唉，虽然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渊源吧，不过她闹成那样，的确是够难看的。我实在怕你难堪。”

    “没事的，陈师傅，这些事情我都能接受。我现在去修车棚找她，有些事情，确实是需要解决了。”

    “好，那我就不参与了。小路，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陈师傅相信你能妥善解决。我就先走了。”

    陈师傅离开后，路川到了修车铺里。

    如陈师傅所说，车棚下面的地板上，果然躺着一个人。

    路川走过去，看向地下那人的面庞。

    果真是她。

    此刻这个以一副蛮横无理的姿态霸占着别人的地盘的女人，就是他生物意义上的母亲。

    路川见褚定芳已经酣睡，于是用脚踢了踢她的小腿。

    地上的人感觉到腿上的异样，只是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见褚定芳这副模样，路川很是无奈。

    他只好蹲下来，凑到褚定芳的面前，用手不停地摇晃她的肩膀。

    感觉到剧烈的摇晃后，褚定芳终于从睡梦中醒过来。

    就在她要发作之际，她逐渐看清楚，此刻在自己眼前打扰自己好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儿子。

    “哎呀！儿子！”

    褚定芳大喊一声，双手抱上路川的肩膀和胳膊。

    “儿子，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不知道，妈妈过得有多苦啊......”

    没等路川说话，褚定芳就要开始诉苦。

    苦？

    就凭她那个未经开发的大脑和偏激自私的个性，不苦才是怪事。

    路川决定先不打断她，好好听一听她又打算怎么把过错都推到别人头上，以此来抬高自己。

    “儿子，你是不知道，自从你离家出走后，你爸就开始打我。虽然以前他也对我动手过很多次，但都没有你走了之后来得狠啊。”

    路川知道这里的“你爸”是指那个法律意义上的继父。

    你爸？

    爸个屁。

    有奶才是娘，自己的成长到今天全靠老天的运气和自己的实力，和这个人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的，儿子，我身娇体弱，肯定是打不过你爸爸，所以只能挨着。有好几次，我去找邻居帮忙，结果，他们的门是关得一个比一个快啊......”

    废话，平时不烧香，对邻居极尽辱骂之词，关键时候菩萨也救不了谁。

    “然后，我就从家里跑出来了。本来是回娘家去的，哪知道你外公外婆，根本不要我进门。我可是他们亲生的，虎毒还不食子，怎么就让我摊上这对儿比老虎还狠毒的父母啊......”

    外公外婆如此不接纳她，倒是路川没有想到的。

    路川记得，小时候被褚定芳弄得最凄惨的那几年，很多时候都是外公外婆在帮衬他们家。

    父亲路方良，虽然手上有点小生意，但一个人养活全家，尤其是还有个花钱大手大脚的败家老婆，自然是有些吃紧。

    而路川在褚定芳的忽视下，很多时候都是靠外公外婆的照顾，才能生活得好一点。

    以前年轻时，路川还想过，他们的孩子褚定芳，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会不会和他们的教育有关系。

    毕竟，他们都已经眼睁睁地看到自己遭受这些痛苦，也明白痛苦的源头就是他们的女儿，却一直没有想办法去真正地解决。

    没想到现在，两位老人竟然改变态度了。

    虽然这份迟来的态度对路川已经没什么用，但与褚定芳对比起来，他的心里还是多了一些感动。

    “儿子，你怎么不说话？”

    见路川半天不开口，褚定芳试探性地问道。

    路川有些蹲累了，站起来，正色道：“你知道为什么外公外婆不想认你了吗？”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们心肠够狠呗，呸！”褚定芳说完，冲着远在南方十里湾的父母啐了一口。

    “褚定芳，你识相一点。”路川居高临下，冷冷道。

    褚定芳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路川敢对自己直呼其名。

    “你有什么资格对着外公外婆说这种话？你好好想一想，我从小到大，外公外婆给家里补贴了多少？帮你说了多少好话？

    “你不仅完全不领情，而且还一直挥霍着他们对你的信任。你自己的丈夫给你钱，你全拿去打水漂，还嫌不够，对孩子也是辱骂加虐待，你有资格诟病他们吗？

    “还有你一直有一个毛病，就是绝不开动你的脑子。我来帮你想一想吧，为什么你现在的丈夫要打你呢？是打着好玩吗？

    “那是因为，他本来就只是个想娶妻生子过日子的普通人，而你却一直好吃懒做，还看不起他出卖体力赚回来的钱。但凡是个正常人，谁能受得了？

    “以前他不打你，你以为是他心甘情愿受你欺负吗？那是因为你带着我，一个正值青壮年、十米八几的大小伙子。他惧怕我的武力，所以才暂时放过你。

    “真相总是令人难以接受的。自从他发现你是这副样子后，他就再也没有对你有什么希望了。打人当然是不对的，可他本性就是这样一个暴戾的人，你又打不过，你能怎么办呢？

    “你本来可以选择去报警、找妇联等等正规手段保护自己，可你却选择了逆来顺受。你越是逆来顺受，他就越是来劲，明白吗？

    “哦，对了，你不明白，因为你没脑子，你都没脑子怎么能想到有脑子的人才能想到的事呢？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敢，哪怕他打你，你也不敢离开他。

    “因为你没有谋生的手段的能力。离开了家，到了社会上，你知道自己就是待宰羔羊，毫无还手之力，更无法自给自足。褚定芳，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