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天，夜间，路川正在犹豫，是要找个酒店，还是继续在小富香家里住着。

    没等他想出结果，小富香却先来了电话。

    “路总？你忙完了？”

    “嗯。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趁着夜间休息，请你喝一杯而已。”

    “好啊。”

    路川果断地答应了。当然不是因为有多想占她的便宜，而是因为他很忙，也需要工作结束后的应酬来享受生活。

    否则，岂不是白重生了？

    很快，他开车来到宝雀歌舞厅。一进门，小富香已经在吧台上等了。

    今晚她依然穿着平常最常上身的旗袍，肉眼看上去是丝绒材质。酒红色的布料，镶着黑色的褶皱边，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像一只在夜晚才会起舞的孔雀。

    “路总，来了？”小富香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看上去和路川只有半个脑袋的身高距离，迈着步子向入门的方向走来，十分优雅。

    “嗯，来了。请我喝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小富香摇晃着杯中的酒，“你上次是喝的尼姑罗尼？”

    “我不记得了。喝过那么多酒，每一种酒的名字又那么复杂，也许你说得是对的吧。”路川实话实说，他真的不记得之前喝过的酒叫什么名字了。名字，长名字，尤其又是洋名，他非常不擅长记这些，总觉得有股怪怪的感觉。

    小富香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但很快又调整好心态，道：“好吧，贵人多忘事，很正常。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更希望，我们能够把时间......放在有意义的事情上。”

    有意义的事情？

    她是有什么特指吗？

    什么才叫有意义？这么哲学的问题，她是怎么说出口的？

    “有意义的事情，比如呢？”

    “比如......”

    小富香还没说完，旁边就又突然冒出来一个人。

    一个女人，年轻的女人。

    她穿着亮粉色的亮片连衣裙，嘴上涂着艳红色的口红，脸上粉底液的色号，也算是偏白，在朦胧的歌舞厅灯光里，就显得有些更白了。

    头发也被烫成了大波浪卷，整个人散发着非常摩登时尚的气息。但是，路川乍一眼看过去，只觉得这个人在这一套装造下，勉强算得上漂亮，但毕竟是有些过于扎眼，气质有些轻浮。

    “阿梅？你怎么来了？舞台那边不需要你了吗？”小富香的声音虽然平静，但是路川能听出来有些不悦。

    他抬眼，稍微仔细地打量了一眼这个阿梅。

    “咳咳咳......”路川被杯中的酒呛了一阵。

    他瞳孔放大，生怕自己看错了，脸上难以抑制惊讶的表情。

    刚才舞厅的旋转灯光主要照射在了另一边，所以这边一直有些昏暗，加之这个阿梅的妆实在太浓，所以路川一时没看清楚她的原生五官。

    直到刚才，旋转灯光正好打在她的脸上，他才看清楚，这个阿梅......

    就是程竹梅！

    “路总，你没事吧？”小富香上前，关切地拍了拍他的背。

    路川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他说道：“阿梅......你就是阿梅？”

    “对呀，”程竹梅语调轻快地回答，“我就是阿梅。我知道你是谁，你是顺流煤业的老总，路总，对吧？”

    对方好像没有一点老情人见面的感觉，一点都不扭捏，也没有双眼通红的愤恨。

    这很正常，因为在现在这条时间线上，路川知道程竹梅根本不认识自己。不过，按照原本的发展，她不是应该在省城大学读书吗？为什么会出现在香江，还是出现在歌舞厅里......做服务女郎？

    难道说她也重生了？

    可是，重生不是都越过越好吗，她怎么还从一个八十年代无比金贵的女大学生，变成了一个在歌舞厅里表演节目的服务女郎？

    路川想起来，之前小富香和他说过，她认识了一个叫阿梅的女人，从大学肄业过来在宝雀歌舞厅工作。没想到，这个阿梅，居然就是程竹梅。

    世界真是小啊。

    狭路又相逢。

    小富香莞尔一笑：“怎么？路总，难道你们认识？不然，你怎么你一见到阿梅，就这么激动？”

    “我们认识吗？”程竹梅浓妆的脸上透露着疑惑。

    小富香答道：“噢，阿梅，我忘了告诉你了，路总也是省城大学毕业的，你们是校友，而且，看你们的年纪，就算不同级，应该也不会差很多届吧？”

    “不，夫人说错了一点，我只是考上了省城大学，但是我并没有去读书，所以，我和这位小姐应该是不认识的。”

    语罢，不知道为什么，路川看到程竹梅的眼神里闪过几分失落的色彩。

    她是又有什么愿望落空了？

    放在以前，无论是谈恋爱和婚后，程竹梅的每一个细小的表情变化，他都能精确捕捉。然后，就要开始无休无止地哄妻模式，同时伴随着大量地砸钱，买包买衣服请吃饭等等。

    印象中，在刚结婚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又把她惹到了。正好当时路过4S店，她就吵着要进去看看。看看不要紧，关键是真还看上了一辆车，路川一看车标，好嘛，奔驰。

    虽然只是入门级，但是对于当时他的钱包来说，是一笔大钱。为了哄程竹梅开心，他还是掏钱买了。不仅全款付了买车的钱，车主写她的名字，后来的保险、油钱、保养，全部养车费用都是走的路川的账。

    往事种种，真是不堪回首。

    路川自己都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对程竹梅那么低三下四。要说有多喜欢？好像也没有。他依稀记得，自己只是出于多年相伴的份上，尽最大可能好好对待她。事实上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而至于这种一厢情愿换来了什么......

    呵呵。

    更是不堪回首。

    “路总？”就在路川胡思乱想之际，小富香把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看来今晚的酒，真是有些醉人，竟然一不小心，就让路总有些醉了。”小富香眼神勾人，生生盯着路川。

    没等路川说话，程竹梅先开口了：“路总真的有些醉了？那不如我帮夫人送路总回去吧。夫人对我很好，所以夫人的朋友，我也应该好好照顾。”

    啧，路川心中暗自感慨，她怎么还有这种觉悟？

    不过，无论路川怎么想，他都觉得，这只不过是程竹梅想要制造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而已。

    路川，和路总，对于她来说，或许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