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水北为“阳”，因此，仅从字面意思上，就知道洛阳城在洛水北面。曾有水衡都尉提出要引洛水直接进入阳渠，以解决城中居民的用水问题。不过这事因为工程量太大，终究没有干成，朝廷选择了引谷水东注。

    如果干成了，那艘原本属于袁绍，却又被袁术给抢了去的船只说不定就可以直接开到洛阳城下来。那样的话，曹操大概就不会想着去抢夺船只了。

    现在目标船只停靠在洛水的码头上，距离洛阳城南垣有两三公里的距离，危险系数就降低了许多。南门的守军即便听到动静，大晚上的应该也不会贸然出动。更大的可能是加紧防备，免得骚乱波及到城中。

    能住在洛阳城中的，都是非富即贵。外面可以乱，但是里面绝对不能乱。

    次日晌午时分，陈诚带着王越，还有王越的三个弟子，与曹操、刘备等人汇合。汇合的地点在灵台附近的一处别院中，这里也是曹家的产业，曹操事先在此准备了刀剑枪矛和几件扎甲，他令人将武器甲胄和钱帛都搬出来堆放在了院子里面，指着左手边的刀枪盔甲，对陈诚、刘备等人说道：“这些武器是给你们用的。”

    然后又指着右手边的布帛和钱币道：“事成之后，计功受赏！”

    在陈诚的眼里，这些布匹和铜钱也就是布匹和铜钱而已，没有什么感觉。要是换成一块块的黄金，说不定会有点触动。但是刘备和王越带来的那些人却都是骚动了起来。

    “这么多钱，至少有百万！”

    “还有这么多的布！”

    “看这光泽，是蜀帛吧？”

    在这个时代，一个五口人的农户家庭辛勤劳作，将获得的粮食全部出售，每年也就能挣到七八千钱，这还得是有自己的田地，算得上是小地主才行。刨除各种赋税，还有自家人的口粮，最后能剩下来一两百钱，添件布衣就不错了。

    王越的弟子们久居洛阳，见惯了各种豪奢排场，但那些东西都是别人的，见到这么多钱财可能要落到自己怀里，都是两眼放光。刘备手下的那些人就更不用说了，刘备自己都过得不太好，部曲们自然也就要跟着吃糠咽菜，见到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自然是一个个都快要按捺不住了。

    要不是刘备素有威严，要不是周围有十名曹家的部曲武士，说不定真有人会冲上去摸一摸那些串在一起的钱币，摸一摸那些比女孩子的皮肤还要光滑的绸缎。

    曹操先是笑着说了“计功受赏”，接着脸色一变，厉声道：“但如果有谁畏葸不前，坏了大事，也别怪我曹孟德手下无情！”

    众人闻言心中凛然。无论是曹家还是袁家，都不是他们这些人惹得起的。别的不说，光是曹操身后和两边廊道上的十名武士就不好对付，他们可是人人披甲。

    无甲对有甲太劣势了。如果武艺相当的两个人死斗，一人着甲，一人无甲，大概率是着甲的那人能赢。穿戴甲胄后，会稍微削弱一些灵敏和速度，可是防御力却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曹操准备了不少武器，但是扎甲只有四副，也并没有准备弓弩。四副扎甲分别给了刘备、关羽、王越和陈诚，当陈诚取了件扎甲往身上穿的时候，刘备麾下的一名部曲心有不忿，大声叫道：“你有什么资格拿一副铠甲？”

    刘备是自家主公，关羽的武力他们都知道，王越看起来就不好惹，而且手下有不少人，他们各自取了一副铠甲，叫人无话可说，但是陈诚不过是个少年，就算武艺再高，又能高到哪里去？

    “哦，你没听说过陈诚的名字？”

    那人昂首挺胸，说道：“是听说过，知道你是洛阳城中有名的剑客，但是不信你比我更厉害！”

    武人都是对自己的武艺很有信心，哪怕是只练了三两天，也会觉得自身的武艺很强。除非是那种一看就知道打不过的对手，不然的话，总是想称称对方的斤两。要是连这点心气都没有，那还练什么武，学什么剑？

    陈诚也不着恼，问道：“你是想看看我的本事？”

    “不错！咱们是要去干杀头的勾当，盔甲该给有本事的人！不如我们比剑，谁赢了盔甲就是谁的！”

    打仗的时候，身上穿了盔甲说不定就能多一条命。刘备麾下的这些部曲都是打过仗的，深知这个道理。而且甲胄的价格不便宜，完事了拿去卖掉能换不少钱。

    刘备斥责手下人道：“郭霁，不得如此无礼！”

    他训斥了部下一句，接着向曹操拱手，说道：“在下管教无方，让校尉见笑了。不过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手下的这十几个人都是上过阵的勇士，结阵而战，能当数倍敌军。不如这件事就让我和云长带人去做，其余诸位在边上掠阵即可。”

    王越养气功夫甚好，听了这话就像是没听见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是王越的弟子们就没有这种本事了，其中一人冷笑道：“别看你们人多，打起来就知道谁更厉害了！”

    另一人则是说道：“就凭你们也敢跟陈大侠比剑？”

    王越的这几个弟子都是洛阳附近的少年，家中有些钱财，不然也没时间将剑术练到高深的地步。他们家里也没有太多钱，不然的话，也不会下苦功夫去练习剑术。他们自诩是洛阳人，对外地人，主要是那些没有当官，也没有太多钱的外地人常常怀有轻蔑的态度。除非是像陈诚这么能打的，才能让他们心服。

    刘备的部曲们则是受够了洛阳人的鄙视，他们都是见过大阵仗的，认为洛阳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都是一个脑袋两个眼睛，有什么了不起的？砍上一刀照样会流血！

    大致不识一个的军汉们见到了洛阳高大的宫殿，见识了京城的繁华后，会不由自主地感觉到自卑，这种自卑又会导致盲目的自大。

    两边都是好勇斗狠的人，放到一起，发生摩擦是很正常的事情。

    眼见气氛紧张起来，曹操笑道：“能不能打不是靠说的。子正，你就露一手本事给大伙瞧瞧，名动京师的剑客究竟有什么本事！”

    陈诚并不推辞，不过，“刀剑无眼，伤了性命就不好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

    郭霁在边上冷笑，“莫不是怕了？”

    陈诚笑了笑，并未理会，而是继续说道：“.....就用这块石头试剑好了。”

    院子里面有好些乱石，陈诚将块百多斤，差不多半个磨盘大小的石头放在约半人高的位置，然后拔出腰间利剑。他双脚分开，比两肩略宽，双手持剑上举，做出劈砍的架势。

    刘备、关羽等人的眼神都凝重起来，曹操停下了捻胡须的动作，只有郭霁依旧冷嘲热讽，“砍石头？怕不是失心疯了！”

    王越的三个弟子互相看了看，也都冷笑起来。

    陈诚蓄力了七八秒钟，然后大喝一声，同时挥剑下劈。这一剑，不只是运用了双臂的力量，而是加上了以肩膀为旋转轴的角动量，威力之强，足以分金断石！

    众人没看清陈诚是如何出剑的，只听“砰”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定睛看时，那块石头已经被从中劈成了两段。刘备不由得为之骇然，关羽陡然睁大了眼睛，曹操也愣了愣，周遭众人大多为这迅猛的一击而感到震撼。

    只有王越不为所动，这种事情，他也能做到，而且已经见识过陈诚这个干过。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很惊讶，现在么，已经可以做到不动声色了。

    王越的弟子们也见过，不过他们依然觉得很兴奋。

    “嘿嘿，傻眼了吧？”

    “看到没有，这就是陈大侠的实力！”

    “你们的脑袋难道能比石头还硬？”

    “哈哈，说不定他们的脑袋就是石头做的！”

    郭霁被震惊得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然而他依旧嘴硬，“人又不是石头，不会待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给你砍！”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显然也知道他自己说的并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