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对人类的道德水准从来就不报什么希望，就连他自己也有想过去打家劫舍，又怎么能够要求其他人都是圣人呢？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没钱真的是什么都干不了。

    世家大族把持了上升通道，军队里面想要往上爬实在是太难了，又不是谁都能有陈诚那样的本事。北军号称是精锐，军饷其实也就那样，一年的军饷还不够贵人们吃一顿的。天子刘宏建立西园军后，北军的赏赐也少了，将士们的吃穿用度日渐窘迫，想要去洛阳城里抢劫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每次城中大乱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无赖少年跑出来打家劫舍。他们干得，咱们射声营就干不得？

    作为传承久远的中央军，北军的将士们听说过很多以前的事情，诛杀大将军窦武时，北军在城中大肆劫掠，那可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他们这些人，早就盼着能再来一次。

    但是，陈诚毕竟还是有道德底线的......好吧，他的道德底线很灵活，带兵进城也不是不行。他不想让士兵们怨恨自己，也不想带着军队去洛阳城里抢劫，至少现在还不想，那么，有没有一种两全其美的办法？

    所谓智慧，就是要在非此即彼的两难选择中找到第三条路。

    “击鼓，聚兵！”

    士兵们兴奋地聚集起来，速度竟然比之前还要快了几分。有了主观能动性，干活就是快。

    “军司马！”

    孙斛高声回道：“属下在！”

    “清点人数！”

    照例的走了一通流程，陈诚站到了高台上，大声地给射声营的这帮家伙训话，“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不就是想发财吗？我也想发财！”

    士兵们大笑起来，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肃静！肃静！”

    陈诚连吼几声，震得靠得近的几人头晕眼花。然后，他就感觉到了嗓子疼。M蛋，用力过猛了！这一招以后不能随便使用。

    “但是，事情不能这么干！”

    士兵们很是气愤，再次鼓噪起来。陈诚不得不又大声吼了几声，这才将鼓噪声给压了下去。自己刚才好像说了这一招以后不能随便用？的确不是随便用的，而是权衡过后才使用。

    “要是朝廷时候追究责任怎么办？是我出去顶罪，还是你们出去顶？”

    下面有人喊道：“我们顶不了，还是都尉去顶吧！”

    王越闻言大怒，“谁说的？有种站出来！”

    陈诚按住了王越将要拔剑的手，“他说的也不错，要是出了事，朝廷肯定是要我的脑袋。”

    眼看得士兵们又鼓噪了起来，陈诚只能再次大喝，“行了，行了，你们都消停点。不是不让你们发财，昨个儿我拉了那么多财货回营，你们应该看到了。就算没有看到的，也营该听说了。”

    几千贯的财物说少不少，说多也并不多，但是对士兵们来说肯定是多的。

    “现在我带你们去消灭叛军，等仗打完了，那些财物全都分给你们！”

    士兵们热烈欢呼，不管是打叛军还是要去抢劫，给钱就行。陈诚早就知道这些人的德行，也不觉得奇怪，一挥手，高声下令道：“出发！”

    说罢，又叫住了王越和史阿，“你们留下。”

    王越还没说什么，史阿就问道：“为什么？难道是我的剑术不够好？”

    “让你们留下是为了看着大帐里的财物。我这边带兵出去，那些东西被人偷了怎么办？”

    没有宗族，没有家丁部曲，陈诚不知道该去相信谁。孙斛？还是射声营的其他将士？想来想去，也就只能让王越他们留下来守着。

    就在射声营出动的时候，北军和南军的其他营伍也出动了一些部队。大批士兵向着洛阳城涌去，也有一些人半路就溜了。城内有数之不尽的财宝，城外的庄子里面也有不少财货，先抢了再说！

    射声营里也有人半路溜号，陈诚看的很清楚，但是没有去管。封建时代的军队就是这样，还能怎么办呢？将就着用吧。

    北军各营都动起来了的时候，蹇硕已经带兵杀到了到了永和里附近。

    战车上，蹇硕手持长剑，大声呼喝：“奉天子诏令，诛杀逆贼何进！”

    “取何进首级者，千金赏，万户侯！”

    听到这么高的赏格，蹇硕麾下的西园军士气大振！被何进调过来的北军士兵则是出现了明显的迟疑。千金，万户侯，这是顶格的赏赐了啊！

    皇甫嵩南征北战，杀了几十万人，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平定了黄巾之乱，也才封了个乡侯，食邑二千户而已。万户侯啊，皇甫嵩、朱儁那些人的食邑加起来都没有一万户。

    相比于万户侯，千金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蹇硕开出了夸张的赏格，又亲自冲杀在前，很快就杀散了两股兵马，杀到了大将军何进的府邸外。不管怎样，蹇硕也是天子任命的西园军元帅，是所有西园军将士的顶头上司。他这样身先士卒，能极大地激励起己方的士气。

    高墙之内，何进听闻蹇硕已经带兵杀过来了，不由得大为震惊，“那阉人竟然如此勇猛？”

    “大将军请放心，我们已经将他拦下来了！”

    北军的士兵不肯拼命，何进的部曲们却是非常卖力。他们用强弓硬弩射翻了上百人，接着勇敢地冲上前去进行肉搏。蹇硕麾下冲的最快的那些人大半当场就被射杀了，连他自己也被射了一箭。

    “杀！”

    “杀！”

    宽阔的街道上，穿着相同的戎装和甲胄，使用着相同武器的士兵们正在殊死拼杀。

    锋利的长戈如同会移动的茂密树林，只是这些树林上面不会长出果子，而是要饱饮鲜血。

    肩并着肩站在一起的甲士面目狰狞，厉声呼喝，奋力地将武器捅进对面敌人的身体里面。进攻方和防守方并没有深仇大恨，但是吃了这碗饭，就是要干这些事情的。

    两边的弓弩手不停地张弓射箭，一些箭矢被长戈当了下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一些箭矢射到了士兵们的身上，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

    汉军以弓弩第一，近距离上的攒射，即便是铁甲也不能全部挡下来。

    更有一些箭矢飞过了高墙，落到了何进周围。

    何进是带兵上阵厮杀过的，根本就不将这些流矢放在眼里。有着院墙阻隔，就算是大黄弩也没有多少威胁。

    “大将军，这里太危险了！还是先避一避吧！”

    何进怒道：“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往哪里避？要是贼人杀了进来，便与他们拼了！”

    “传令三军，蹇硕谋反，取其首级者，官升三级，封万户侯！”

    何进接连不断地下达命令，调派更多的军队上来。除了在正面挡住蹇硕军的冲击外，他还派出军队从边上进行侧击。

    两边士兵浴血厮杀，战斗陷入了僵持阶段。蹇硕军眼看得就能冲批最后的阻挡，杀进大将军府，将何进斩杀。可就是这最后的一百步，却怎么也冲不过去。

    蹇硕很清楚，这样僵持下去他就完了。只要不能快速解决何进，那些迟疑观望的部队就会像饿狼一样地扑上来，而他手下的这些人则会很快失去斗志，然后反戈一击，拿着自己的脑袋去请赏。

    “杀！”

    “杀！杀！杀！”

    蹇硕连声怒吼，挥舞宝剑接连砍断了三支长戈，并且斩杀了一个敌人，但是他并没有能够击溃当面的敌人，反而是被长枪捅穿了身上的铁甲。好在他身上的甲胄是精铁锻造的，虽然被捅穿，却也保住了他的性命。

    “元帅，冲不过去了！先回军营吧！”

    “回去等死吗？”

    蹇硕放声怒喝，势若疯虎，然而情况却是在越变越糟，麾下的军队被北军反推了回来，他仰天长叹，“陛下！陛下！我尽力了！”

    正当蹇硕仰天长叹时，陈诚带着数百名弓弩手赶到了车骑将军何苗的府邸外。看着已经砸开了朱漆大门，正在涌进去的西园军，陈诚将长剑往前一指，“放！”

    弓弦声响，密集的箭矢、弩矢如同飞蝗一般扎了过去，将大门附近的西园军给射城了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