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陈友谅,大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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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痛骂!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湖广江西境内,理应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可惜,时过境迁,曾经气派华丽的城墙,还有热闹的街道,全都失去了往日的繁荣,只留下几名宛若风中残烛的老者,诉说着昔日的奢华。

    乡村农田间,地里堆满了杂草,只有几块地有人耕种,其他人要么逃荒,要么已经死了。

    土路上,本应是孩童们嬉闹的场所,现在却堆满了无名尸骨。唯有乌鸦,偶尔飞停在墓碑上鸣叫...

    最终,饶鼎臣还是没能过得了心里那道坎。

    这碗老乡家的血肉,他实在是难以下咽。

    他索性放下手中的碗筷,独自一人沿着乡间小路走出村。或许这样清静些,才能让他想出办法,应对刚刚夸下的海口。

    不知不觉中,他走出了村庄,来到长江边一座破败的亭子里黯然伤神。

    他早已受够了对元人卑躬屈膝、对同胞刀剑相向的日子,可饶鼎臣有自知之明,他空有一身武艺,却没有统领一方的才能。

    带兵打仗他在行,冲锋陷阵也会身先士卒,可论起如何其他事,他半点办法都没有。

    有的时候,他也会在夜深人静之时痛骂自己,为何不能莽一些?为何要顾前顾后?

    看着自家兄弟,还有汉人百姓被惨无人道地欺压,那该死的理智,总要他忍让...

    或许,是自己富贵之后变得畏手畏脚?还是说,自己真怕了?舍不得眼前的生活?

    ...

    来自江上的春风徐徐吹过,两滴热泪顺着眼角流下,饶鼎臣呼出一口浊气,看似坚毅的目光,已然黯淡下去。

    此刻,他已经开始盘算着变卖家产,来帮助士兵们渡过难关。

    虽说只是杯水车薪,却暗暗觉得,比什么都不做要强些。

    思索之时,忽然一道雄厚有力的哀叹声传来...

    “可惜啊!可惜...”

    闻声望去,饶鼎臣见亭子内,忽然多了一位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的英俊男子。

    他坐在亭子的护栏上,一边砸着嘴,一边摇头,满脸讥讽之意。他对饶鼎臣畏畏缩缩,独自唉声叹气的模样甚是鄙视。

    面对讥讽,饶鼎臣也是个要脸面的人,他上下打量着面前之人,随后指指点点道:“这位壮士,你又不缺吃不缺穿,还有软甲兵器傍身,何来可惜一说?”

    陈友谅拧开水壶,依旧是那副鄙夷的态度,甚至比刚刚还恶劣了三分:“我不是在可惜自己,我是在可怜将军你。”

    “可怜...我?”饶鼎臣面露疑色地反问道。凭借多年的经验,他认为该男子应该是一名豪侠。

    陈友谅笑了笑,然后‘嗖’地一蹦,从栏杆上跳了下来,稳稳落在地上。

    他的眼中,依旧轻视着饶鼎臣:“是啊,我可怜你!”

    “可怜你...空有一身武艺,却不敢伸张正义,只能对元人卑躬屈膝。”

    “我可怜你,一副忠肝义胆的模样,实则胆小如鼠、畏首畏尾。”

    “我可怜你,身为大丈夫,不敢为天下杀尽不平者,只敢拔刀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

    待这几句话说出,饶鼎臣只觉得一股怒火由心而发!

    他怒拍桌子,指着陈友谅大骂道:“你知道个甚!你只不过是一名满口道义的侠客,云游四方,纵情山水,随性而活!”

    “我!饶某人,不仅有兄弟,还有家人!我若是痛快了!那他们怎么办?”

    “一步错,步步错,连累了兄弟和家人,只图一时痛快,这有何意义?”

    本以为刚刚那番话会激起饶鼎臣的意志和热血,但陈友谅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抛出了更多没什么用的道理。

    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可能不够狠,陈友谅又换一副模样。

    他瞪大着牛眼走近饶鼎臣,顶着他的脸,怒斥道:“我且问你,韩山童和韩林儿有没有家人?刘福通有没有兄弟?还有徐寿辉和赵普胜,他们哪个是孤身一人!?”

    “你讲了那么多道理,无非是不敢!因为你就是个废物,这辈子只能当元人的走狗,做一些偷鸡摸狗之事!”

    “你还怕输!怕输了之后没了富贵!什么侠肝义胆?你就是个靠出卖兄弟,来换体面生活的阉人!”

    面前之人牙尖嘴利,饶鼎臣不过一武夫,论嘴上功夫,他远不及陈友谅,他憋了半天,才说道:“住口!你巧舌如簧!刚刚说的这些,哪个不是割据一方的英...”

    话未说完,陈友谅直接‘呸’地一声打断道:“放屁!倪文俊是个莽夫,他都敢跟着起事!你比他还要差吗?你总想着别人为你出头?那不如脱下这身衣服,滚回家去种地!”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你没那本身,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我...我...我...你!”饶鼎臣急了,但仍旧插不上嘴,只能干瞪眼挨骂。

    见他已然接近崩溃,陈友谅继续添油加醋道:“说这么多,都是因为你怕!你害怕失去眼前的富贵!”

    “屠刀没落在你的头上,你觉得还能得过且过!反正死的都是别人,都是贱民。哪有自己家的命金贵?”

    “别人死了,不过是你主动掏点钱,破财消灾而已!顺便道德高潮,再自我感动一番!”

    “但那群死掉的无辜人,他们有什么错?他们只想活着!”

    “你本可制止这一切!但你却选择冷眼旁观,看着汉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不经意间,陈友谅说出了饶鼎臣刚才的打算,真话刺痛了他的心里,不由得让他暴怒起来!

    “你!休要怪我不客气!”饶鼎臣早已面红耳赤,浑身颤抖着,将腰间的大刀拔出一半,妄图以此逼迫陈友谅闭嘴。

    然而,陈友谅并不吃这一套,他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抡圆了膀子,一巴掌照着饶鼎臣的脸糊了上去!

    再次痛骂道:“怎么?你要杀我吗?难道你的屠刀只敢对着汉人?”

    ‘啪!’又一巴掌下去。

    “元人和汉奸闯进你的家,杀你的兄弟姐妹,你不但不帮同胞,还要助纣为虐,抢自家的粮食救济侵略者!?”

    ‘啪!’三巴掌下去,陈友谅直接将饶鼎臣逼到了柱子上。

    “你堂而皇之地站在这里,就为了在同胞面前耀武扬威?啊!?你就这么点能耐吗?有本事去砍元人!”

    “哦,对了,我忘了,你不敢!你只敢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你只敢去拿你的热脸去碰元人的冷屁股!”

    饶鼎臣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通巴掌扇蒙了,一时语塞。听着如连珠炮般的辱骂袭来,却没了半点怒意。

    最后只觉得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说到底,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惯了舒服的日子,他确实不想再闹腾了...

    上一世,饶鼎臣在失去所有家人、和兄弟之后才无奈造反,之前仍旧得过且过。

    这一次,一顿巴掌,似乎真的把他提前扇清醒了...

    “驱逐胡虏,恢复中华!元人一日不死绝,灾难便不会停下。现在不过是没轮到你,等轮到你的时候...你指望谁能帮你?那些死去的兄弟?还是那些死去的百姓?”

    “趁早些,趁着兄弟和百姓没死的时候,带着他们反抗!”

    “你啊...哎...”

    说完,陈友谅哀叹一声,望着傻坐在地上的饶鼎臣,心里恨铁不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