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安城头，陈友谅感受着吹来的寒风，心中万千思绪也都随之而起。

    此刻的他，心止如水。本想吟诗一首，却被身后忽然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思绪。

    这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陈友谅不用思考，就知道来者是谁。整个汉军阵营，也只有军师的脚步声是这个样子。

    这段时间以来，易闻远都在前线与饶鼎臣一起练兵。在沔城内，军师的工作全都交给了二愣子。

    今日，军师突然来找自己，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汉王...”

    陈友谅缓缓转身，摆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因为他知道，军师来找他，肯定有要事禀报：“哦？军师啊，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儿吗？”

    易闻远的神情不算凝重，一切大事小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还有几件棘手的事情，需要汉王亲自拿定主意：“回汉王，我这有个好消息，也有个坏消息，还有一些不知道好坏的消息。”

    对于禀报的消息，陈友谅还是秉承着从前的理论。好消息会冲昏头脑，坏消息会让人心头一紧，从而时刻保持清醒。

    所以，陈友谅抬起右手食指，随便比划着，对着军师示意道：“按老规矩，先讲坏消息。”

    易闻远早知如此，所以直接按照手中的文件，讲道...

    “是这样，敌军的后续部队和先头部队已经会合，到达了南昌城下，并修整完毕！”

    “根据数批探子的报告，能确定敌人陆军总数大致有一百三十万，水军二十万，民夫三百七十万，但实际上，数量比这还要多一些。”

    “那脱脱为了能击败我们，还给民夫发放了武器。看样子...是要鱼死网破，不把我们击溃决不罢休。”

    “如果真的让他们所有人都冲了上来，不论输赢，对我们今后都十分不利。”

    “这几百万人算得上是江淮地区所有的战力。只要伤亡过半，等我们拿到江淮行省后，在处理内政时，流寇和盗匪的隐患就会让我们顾此失彼。”

    “还有那沿海的倭乱，对于我们的水军来说，不足为惧，但对百姓，就是灾难。这就像是癞蛤蟆摆在眼前，他不咬你，但恶心你！”

    “想要保证沿海地区的安定，需要大量士兵来驻守，维持治安。”

    “击溃元军对我们来说并不难。我们大可使用所有的神飞火鸦还有火炮，将他们一波摁死！可这么做带来的后果，我们绝对承担不起。”

    “届时，不仅江淮行省内部会大乱，我们在江淮地区的民心也会尽失。”

    “那帮百姓们，可不会在意是谁统治他们，他们只会拿如今的安定去比较。”

    “比之前过得好，他们就会吹捧你。过得差，就会反抗你。古往今来，亦是如此。”

    “大战后，一旦伤亡太多，治安就会是个问题。到那时，必定会有大量的盗匪占山为王，他们的安定生活就此被打乱。最后，百姓肯定会把这笔账算在我们的头上，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那这就又是一场农民起义...”

    “这一点，与我们的湖广和江西，还有云南完全不同，这几个地方的人，受过我们的恩惠，民心所向，绝不会出乱子。但江淮可就不一样了，是我们打破了他们的生活。”

    “按您的话来说，战争只是达到政治目的的一种手段。”

    “而想要达成我们的目的，眼下着实有些困难。直白些说，就是要我们在不杀多少敌，又不损失多少军力的情况下，赢得战争的胜利。这样，才会对我们今后的统治有帮助。”

    “否则...一言难尽啊！”

    “那脱脱并不是傻子，他知道这一点。在见识过我们的火炮之后，他就开始计划自损军力！我们想要去刺杀他，也不现实。毕竟他身旁围着百万大军，实在难以下手。”

    这些话，他陈友谅当然清楚。

    上一世，刘伯温在江淮地区，还拉起了不少民兵对抗起义军。

    在他们来看，当下的生活很不错，需要稳定。而义军打破了这些，自然就被列为了乱臣贼子，他们理当顺应朝廷，替天行道。

    想要这帮人归心，拿出仨瓜俩枣可不够。

    大家同为汉人，更没必要把事儿做绝。这一炮下去，失去的可不只是士兵和劳动力，还有民心...

    为了今后考虑，他陈友谅还真不敢火力全开。

    一时间，他有点怀念曾经的自己，这要是换做上一世的他，反抗者早就尸骨无存。可这么做的代价，他承受不起，就算得了天下，也会战乱四起，被扣上暴君的帽子，二世而亡。

    “这好人，当的真特么窝囊！江淮地区两千八百万人口，还真不能得罪！哎！”

    见军师停了下来，陈友谅便让他继续往下说：“坏消息说完了，那就说一说那些不知好坏的消息。”

    “是...”

    说着，易闻远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厚实的小册子，翻开后慢慢讲道：“是这样，在江淮地区的处州路内，爆发了瘟疫。至今仍然在蔓延。温州路与建宁路也有了苗头，如果处理不当，不知有多少人就要死于瘟疫！”

    听此，陈友谅一头雾水。在他看来，除非这瘟疫发生在外族身上，比如说小日子那里，这才算好事儿。否则，那就是灾难。

    “军师，这明明是坏消息，为何你说这不好不坏？”

    易闻远当即解释道：“回汉王，听传来的消息，又经过我们汉军医师的分析...”

    “这瘟疫也分好几种，这一次在江淮地区爆发的，用术语来说，好像叫做...流行性感冒，可称为流感。”

    “整个中原大地能解决这事儿的，寥寥无几。大部分人都对此束手无策，但我们汉军，在出发的时候，就已经大批量配备了应对‘流行性感冒’的药物。”

    “汉王您赶来前线的时候，还带了不少，足够给我们所有大军和民夫使用。”

    “我刚才说的这不好不坏，就是因为我们能管，但是如果我们管了，我们就没的用了。”

    谈话之时，一名提着药箱，穿着道袍的汉军医师，从陈友谅的眼前路过，易闻远见此，直接将他拦了下来：“医师请留步，有件事情，得需要你向汉王解释一下。”

    一听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要找自己问话，医师毕恭毕敬地回应道：“当然没问题，在下定知无不言。”

    来到汉王身前，医师拱手行礼，然后开口问道：“汉王，请问有何事？”

    战术战略他在行，治理天下也没什么问题。可涉及到这种专业领域，他陈友谅就是个门外汉。

    得了感冒，他知道吃什么药。可药从哪里来？怎么来的，他一无所知。

    这治疗感冒的药物，估计是自己那儿子弄出的名堂，可眼下他又不在这里，只能抓个明白人问一问。

    如果这东西可以大量生产，不仅可以收复民心，还可以用在战争上！

    等敌人全都染上了风寒，病病殃殃的瘫在地上。汉军吃上两片维C，加点感冒药和退烧药，就可以冲入敌军阵营直捣黄龙。

    如此作战，就可达到军师所期望的那种效果。自己没死多少人，敌人伤亡也没多少。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药物是否能量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