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哈刺答奉脱脱之命，带领着十万骑兵，趁着夜色从元军大营出发。

    今夜伸手不见五指，是个突袭的好日子！

    只是，军中还有不少人都患有夜盲症，有的人，甚至只能根据声音来辨别周围的情况。好在战马不瞎，也可以凭借听觉，自动调整马匹之间的间距。

    出战前，为了不引人注目，哈刺答下令，让所有的士兵，在马匹的蹄子上裹一层麻布，用来减少噪音，降低敌人的侦测范围。

    等部队行进至敌军大营外五里的时候，再卸下麻布，就可杀敌人个措手不及！

    这条理论倒也没错，只不过，对于十万之众的骑兵来说，这样的做法却是杯水车薪。

    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身处十万之众当中，加上来自朝廷的压力，还有建功立业的激动心理，让他也没办法及时发现。

    原本应该全速推进的大军，愣是在麻布的阻碍下，半速行进。

    路上，哈刺答闲来无事，转头问向周围的偏将，问道：“你觉得，我们这次突袭的成功几率有多高？”

    偏将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这次行动的目的是什么，不敢贪功冒进说大话：“回将军！将汉军尽数消灭这种痴话，我不敢说，我只务实！凭借我们这些精锐骑兵，杀伤汉军不会有问题。如果行动顺利，才能斩杀陈友谅！”

    可周围汇聚起的‘隆隆’马蹄声，只让哈刺答听到了几个关键词。

    他以为，偏将所说的是，杀陈友谅，消灭汉军只在弹指间！

    于是，哈刺答大笑着夸赞道：“好！要的就是你们这种精神！只要斩杀了陈友谅，那便是天大的功劳，不仅会被朝廷拜将封侯，还会被写进史书里，青史留名！就连武庙里面，也能有一席之地！”

    没过一会儿，这话就被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整个部队。

    到最后，陈友谅的脑袋，彻底成了生前身后名、和富贵的代名词。

    所有人一提到这反贼，心中无不火热，恨不得立刻将他碎尸万段！

    想当年，项羽自刎乌江的时候，他的尸身被几名小兵分成了五块，一人拿一块去刘邦那里领了赏赐。

    现如今，想必陈友谅可以被切成更多，能领到赏赐的人，恐怕也会更多。

    虽说现在正在赶路，但还是有些关系不错的士兵们，在还没开打的时候，就惦记起了陈友谅的胳膊腿还有头颅。

    “兄弟们，这千百年来罕见的富贵就在眼前，谁若是抢到了那反贼陈友谅的胳膊腿，可别忘了兄弟！”

    “就是！苟富贵，勿相忘！肉给你们吃，别忘了给我们这帮人喝两口汤！”

    “不管谁杀了陈友谅，咱们这帮人，或多或少也会有点赏钱！咱不贪多，能拿来娶媳妇就行！等来年故乡的菊花开了，咱也就成家立业了！”

    “哈哈哈！你们成家立业，我也要退休了！这些年来，我攒了些小钱，到时候做点小生意，顺便在草原上放几群羊，快哉快哉！”

    “你们几个可称得上是老兵了，但这可是我第一次出任务，还望诸位多多提携...”

    “诶？你们都这么笃定，那陈友谅没有三头六臂？他真的会待在那里任人宰割？听别人说，这反贼可是个十恶不赦的秃头土匪，长得跟牛头马面似的，瞪谁谁死！”

    “嘿！你这乌鸦嘴，马上就要上战场了，还长别人威风？我告诉你，就算这陈友谅是活阎王，今天我也要一刀砍死他！”

    “是啊！那汉军早就是强弩之末、风中残烛，如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下了！我们十万人呢，全都是骑兵！区区陈友谅而已，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

    高安城外，负责守备的士兵精神抖擞。根据之前的计算来看，敌人的骑兵会在子时到达。

    可眼瞅着子时已过，敌人却仍然没有半点动静。

    刚刚还精神抖擞的士兵们，现在稍稍有些心烦意乱。

    因为大炮还有神飞火鸦已经准备就绪。步兵和骑兵也都埋伏好了，若是敌人不来，那可就白忙活了...

    从出征到现在，只有驻扎在高安的部队还没有与敌人交过手。北边的水军和南边的兄弟部队，早就建功立业了，只剩下他们，还未立寸功。

    中军的所有士兵，此刻都憋着一口气。

    尤其是饶鼎臣带领的银甲军！他们拿着最高的俸禄，吃着最好的补给，穿着最好的装备。结果从出征到现在，全程都在摸鱼。别说与敌人近距离厮杀，就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到。

    若是再拖下去，他们的脸就没地方搁了！

    若是敌人没来，阵地内的炮兵们倒还好，装备好歹能拉回去，炮弹也可以重新装回去。但神飞火鸦这东西，为了降低制作成本，当初就没考虑拆卸这一选项。只要拼好了，就拆不下来。

    所以，一群人全都在那里气势汹汹地等着元兵上门。如果他们不打算来，这帮人就要提刀去找那脱脱了！

    好在...元军只是姗姗来迟，并没有不来。

    在众人即将大失所望之际，只听那远处忽然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伴随着大地轻轻的震动，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那些准备要收拾炮弹走人的炮兵，听到有人来，全都摆出一副亢奋的模样！

    时至今日，他们还没拿大炮对人用过，之前全都是打靶子，他们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聆听敌人的哀嚎与惨叫了！如果不是月黑风高夜，他们怎么也得欣赏一下敌人血肉横飞的模样。

    见此，炮兵队长戴好帽子，来到前线侦查，边走边对着士兵们喊话道：“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敌人要来了！”

    大半夜的，也没人知道是谁说的话，一名士兵也没听出这是队长的声音，便接着这话开口吐槽道：“还打啥精神啊！睡了一白天！又喝了一大杯浓茶！现在精神得很！我甚至还能狂奔十里地！”

    “行，我记住你这声音了！回去之后，拉练你加十公里！”

    听此，那名士兵被吓得一激灵，这才意识到刚才那句话是上司说的...

    但不管怎样，敌人来了，就是好事儿。首次亮相，还是在夜间，这些对于炮兵来说，都是宝贵的作战经验。

    片刻后，那令人难以察觉的马蹄声逐渐变大，再后来，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像几万人同时剁饺子馅，不由得让一群人头皮发麻...

    时间又过了一刻钟。马蹄声却忽然稀稀拉拉地停了下来，敌人似乎是在做着什么准备...

    前线即将接敌，炮兵队长立刻下令道：“调好射击诸元！大家都稳住！就像平时打靶子训练那样！我们炮兵就算看不见敌人，也能靠坐标命中敌军！”

    “一会儿别给老子省炮弹！汉王世子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炮弹得趁有机会的时候打出去，把握时机才能赢得胜利！这炮弹又不是娘们儿，不能下崽儿。谁要是在这节骨眼上当守财奴，别怪我一会儿把他炮决！”

    “现在，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一会儿看到了红色信号弹，就要以最快的速度，把手里的炮弹给我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