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天空中炸开的红色烟火，易闻远悄悄将手指从鼻孔里拿了出来，趁着二愣子失神之际，蹭到了他的身上。

    随后，他嫌蹭的不干净，又故意将手搭在了炮兵队长的肩膀上，好似要将大任托付于他：“接下来，就看你们了！”

    “是！军师！”虽说黑夜伸手不见五指，但炮兵队长还是能从些许火光的映衬下，看到军师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那上面，写着无尽的期望，让他甚是感动，全然不知自己刚洗的衣服被污了一寸。

    他拿起了别在身后的简易铁质扩音器，卯足了劲儿，对着严阵以待的士兵们喊道：“弟兄们！朝着预定坐标，开火！”

    一声令下，这炮兵队长的眼前，瞬间闪过数道火光，接着便是一阵蹂躏神经的耳鸣。之前训练的时候，炮兵们也没搞过这么大的阵仗。

    此时此刻，他们才彻底明白‘脑瓜子嗡嗡作响’是何意？这威力，比家里碎嘴婆娘的唠叨还要狠毒万倍。

    就算所有兵将在耳朵里塞了两把驴毛，也没办法抵过数百门大炮齐射造成的声响。

    阵地内，那炮兵队长仍在下令：“开火！不要给我节省炮弹！这是咱们炮兵部队第一次亮相，别给我丢人！”

    然而，此起彼伏的炮声，早就盖过了队长的喊话声，任凭他声嘶力竭地在原地拿着喇叭大吼，周围的人也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只能趁着开炮时火光的间隙，稍稍看见队长的嘴巴好像在动弹。

    身后，易闻远将耳朵里的驴毛又往回塞了塞，双手揣于胸前，好似一看戏的小老头，在心里打趣道：“哎，这玩意可比刀剑好用多了！要是汉军每个部队都能配上一批大炮。我估计，再有个两三年，那皇帝老儿都得亲自下场投降...”

    想法的确不错，可碍于工匠的人数，这产能始终都上不去。最近新招上来的合格工匠，都被世子拉去做了火枪。

    “还好这是黑夜，看不见敌人血肉横飞的模样，否则早上吃的全都得吐出来...”脑补出被炮弹炸得七零八落的尸体碎块，易闻远就算杀人无数，也不禁挤出三滴冷汗。

    ‘叮呤咣啷’的火炮声持续轰炸着众人的耳膜。炮膛中飞出的炮弹，撕裂了黑夜的寂静，划过夜空。为高安城前面的元军部队，填上了一把柴火！

    城楼上，全副武装的陈友谅降下了头盔上的面罩。毕竟上一世就是因为好奇，脑袋探了出去，被流矢扎中了眼睛，当场毙命。

    这一次，他早有准备，在战斗刚开始的时候，不仅放下了面罩，还给自己又戴上了一顶铁桶巨盔。

    就这副模样，别说箭矢，就连一只苍蝇想要钻进去，也得先挤出点油水。

    下一刻，当陈友谅刚刚探出头的时候，便看那黑咕隆咚的城下，立刻从黑暗之中飞出几支箭矢，叮当地打在了陈友谅的头盔上。

    周围的守城士兵，见此纷纷吓尿！就算汉王武装到了牙齿，也不是让他以身犯险的理由！

    若是汉军未来的皇帝就这么没了，那他们几个就算不会被追责，也要被阴阳万年。

    “汉王！您千金之躯，怎可以身犯险？还请您退后，由我等对付城下之兵！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保您安全！”

    话音刚落，便感到耳边忽然划过来接连不断的破空声。

    稍稍迟疑片刻，就见那几百米外举着火把的元军中央，忽然雷声大作，激起道道白光，仿佛老天降下神罚。只是五息之间，那连成线的火把光点，就消失了不少。

    霎时间，原本激烈的喊杀声，都成了惨叫与哀鸣。

    但渐渐的，那连成片的哭爹喊妈声与哀嚎声逐步减小。到最后，彻底被炮声取代，甚至还有浓重的焦糊味与烤马肉的香气随风飘来。

    稳坐中军，负责指挥的哈刺答，本以为有外面的骑兵抵挡前来攻击的汉军，自己所处的位置会非常安全，就算不敌汉军，也能及时的全身而退！

    可不曾想，还没等先头部队跑到城下，他愣是在中军，被一颗从天而降的霹雳弹炸成了一摊烂肉。

    一时间，元军的指挥系统被彻底瘫痪，没了头子的领导，整个部队便树倒猢狲散。剩下的骑兵也都如吃了翔的苍蝇，到处乱撞。而那受惊的战马，早已不受控制，在一团乱麻中横冲直撞。

    炮击仍在继续，如雨点般在元军军阵中肆虐。若这是白天，一众人还能有组织地向外有序逃窜。

    可黑夜里，大多数人在恐慌之下，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霹雳弹爆炸产生的巨响，和那刺痛神经的耳鸣，更加重了元军心中的恐惧。

    有的兵卒直接被战马甩下去，被他人踩踏成了肉泥...

    黑夜中，全体抓瞎。只有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兵依旧镇定，他们立刻按照月亮的方向，还有城头上的火光辨别位置。他们抱紧马脖子，狠狠夹住胯下的战马，用尽全力将这畜牲的头扭向来时的方向，并让它们撒开腿狂奔。

    炮击持续了整整一刻钟...

    等爆炸声结束之时，高安城外才消停了不少。

    那些在炮击中幸存的兵马，立刻在仅存的基层军官指挥下，向后方迅速撤离。

    原本如渔网般密集的火把，现在只是零星散落在了黑夜之中，好似那被河马肆虐喷翔后的墙壁，整个队伍被杀得面目全非。

    然而，就在这群人以为跑出了汉军轰炸范围之时，却忽然从前方与左侧察觉到了异样。

    领头的军官暗觉不好，没想到躲过了催命的阎王，还有牛头马面前来收命！？

    下一刻，元军的面前，忽然凭空出现了无数火把。若是常规的部队，他们可以杀出一条血路！

    可当他们看清前来截杀的敌人之时，原本就心头一紧的残军，立刻失去了作战的勇气。

    那亮晃晃的盔甲与闪着金属光芒的武器，在黑夜也是如此显眼！来者不是那银甲军，还是什么？

    经过不断地扩充与训练，当初的银甲骑兵部队，被扩充至八千。他们等了数月有余，就是为了今日能够建功立业！

    接着，一粗犷豪迈的吼声随之传来。

    听声，便知是那率领银甲军的主将饶鼎臣：“兄弟们！随我杀元兵！斩杀最多者，可与本将同食共饮！”

    看着那武装至牙齿的重装骑兵，举着长枪和盾牌冲着自己杀来，元军军官不由得被惊出一身冷汗，但经验告诉他，绝不能慌乱。

    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慌了神，那自己与兄弟们的命，可就都交代在这里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恐怕他们今天的所作所为，就会成为日后百姓们的谈资...

    前有银甲军，右边是河流，眼下，只能朝着左边冲杀。

    来不及思考多久，那元军军官们，立刻勒马，改道向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