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很安静，没人去打扰喘着粗气浑身打摆子的衡宇，直到他缓过气来，拽掉面具大呼小叫：

    “奶奶的，吓死本少爷了！那個混蛋雷震雨你给本少爷等着，早晚收拾你！”

    聂霆锋静静看着他，眼神中除了欣赏总有种莫名。

    “嗨嗨嗨，聂大哥你这么看我，是打算去举报我嘛！这样可太不讲义气了，我冒着生命危险帮兄弟们抢回物资，我是功臣！”

    “哈哈哈……”车内传来痛快的畅笑，开车的张强开口：“猴兄弟放心，你给特务处挣了脸，狠狠地骂了雷震雨那杂碎一顿，痛快！老子两年来就没这么痛快过！看到他吓得跟个孙子是的，那会我真想开怀大笑。没说的，以后你这兄弟我认了，有事只管说话，我很少佩服人，你的胆量彻底让我拜服！”

    “还有俺！”

    旁边抱着保险柜的队员开口：“俺李奎也服，那帮龟孙平时趾高气昂，却被猴兄弟三言两语吓得屁都不敢放，痛快！真特么痛快！还帮兄弟们取回应得的，没说的，你这兄弟俺也认了，今后有事只管说话。”

    “嘿嘿嘿，两位客气了，今后都是一個战壕里的兄弟，有事只管说话。”衡宇得意的很，也不知道刚才谁吓得浑身打摆子。

    聂霆锋瞥他一眼：“你就不担心雷震雨回去汇报后，陈处长要了你的脑袋？”

    “怕什么，这种事雷震雨压还来不及呢，他没胆量上报。就算上报，等陈处长知道后还不知道猴年马月，以他的身份只会微微一笑，怎么会跟我这小老百姓一般见识呢。”

    衡宇说的好听，骂了人家科长，抢了钱跟密码本跑路，还假冒他外甥，等知道定饶不了他。

    鉴于此，衡宇才不得不把特务处已经得不到的电台位置告诉他，有这部电台的功劳，相信陈祖燕不会那么小气安排人对付他。

    聂霆锋笑笑：“你的胆子是真不小。”

    “还要感谢聂大哥保护我，等我盖了新房请你去吃饭。”确实要感谢人家，一般人早把衡宇交出去了，谁会冒着得罪调查处的风险，去救一個跟自己好不相关的人。

    当然，口头感谢不算什么，杀手锏还没拿出来呢。

    “唉～泼天之功付之东流，还要面对各方来的压力，这次特务处怕是要彻底沉寂了。”聂霆锋内心沮丧叹声念叨，没找到密码本也就无法证明陶红身份，那所有推断都不成立，没证据把人逼死，不要说调查处饶不了他们，行政院也会插手过问，就算戴春风也扛不住。

    “是啊，估计派出去监视姚鼎秋夫妇的人，查银行户头的人都被调查处发现，从而阻止了。这帮杂碎，抱着宁可毁坏证据，送日特离开的风险，也不让特务处翻身，心思歹毒，丝毫不顾及党国利益，丝毫不顾日本人的真实阴谋与意图。”张强也插嘴骂道，这场败仗很可能让上峰解散特务处，想想都害怕。

    “没办法，先赶回去汇报吧，是生是死等着长官拿主意，不过这仇早晚要报，有机会定要把调查处那帮孙子踩在脚下。”李奎也丧气搭话，众人都心情沉重，前途渺茫啊。

    衡宇知道是时候了，从腰间取出密码本，得意道：“碰到我真是你们的福气啊！看看这是啥，够不够特务处用来翻身？”

    吱嘎！

    汽车直直刹住，压根没在乎后面的车按喇叭，三人齐齐望向衡宇手中的密码本。

    聂霆锋激动的一把夺过去，颤抖着手开始翻页查看，等看清楚里面的袖珍字迹与编码后再也控制不住了，“哈哈哈……”仰天大笑：“太好了！太好了！这次特务处要翻身了，要翻身了！”

    “队长是啥！快说啊！”

    聂霆锋止住兴奋的神情，向他们挥了挥手中的密码本，“密码本，是日特使用的密码本！这次要发达了！”

    两人先是对视一眼，旋即激动的哇哇大叫起来，“真的是密码本，发达了，发达了！调查处你们这帮孙子给我等着吧！”

    三人兴奋的在大街上狂吼，衡宇压根体会不到他们的兴奋，不过也很高兴，最起码能帮到特务处，今后能转变方向针对日本间谍，再也不会主动去抓捕红党人员，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等三人疯够了，聂霆锋死死攥着密码本，“开车！马上赶回处里，我要马上汇报！”

    “是！”

    车辆重新启动，聂霆锋冷静下来才有功夫搭理平静的衡宇，抬起右手重重拍在他肩上，差点给拍散架了。

    “好兄弟，这次你可为特务处，为党国立下了不世之功，回去后我会如实上报科长为你请功！”

    衡宇龇牙咧嘴揉着胳膊，“别激动，别激动，都是小场面，小场面。”

    “哈哈哈……”聂霆锋痛快的大笑，这会估计衡宇是個女人的话，他能娶回去当老婆，望着他的眼神除了欣赏就是爱不释手，觉得自己真是捡到宝了。

    “说说，你在哪找到密码本，还有电台呢？”

    衡宇只好简单复述找到密码本的经过，很多人看到他上树了，做不了假，“至于电台还在树上，不过刚才我已经告诉雷震雨了，估计已经取走了。你们可别觉得我吃里扒外，没法带走又假借陈处长名头，安抚一下的好，否则我怕密码本也带不出来。”

    “好好好，电台给他们就给了，只要有密码本电台不要也罢，幸好你小子机灵，不然这次全要便宜调查处了。”

    “好，很好，这次我一定给你请功！”

    衡宇嘿嘿笑道：“我一介平民即便缴获密码本也不会有太大赏赐，还是上报以你们为主吧，等你们升官了，关照关照我就是了。”他说的是实话，就算功劳全部是衡宇的，顶多给他颁发个采玉勋章，发几百大洋奖励罢了，毕竟他还没进入国党行政编制，想升也升不上去。

    何况他不想太高调，搞得太扎眼，未必是件好事。

    聂霆锋认真审视片刻，觉得衡宇眼神真诚是真不想要这功劳，内心十分感动，同时也真正接纳了他成为自己战友。

    点点头：“好！这次我们三组兄弟承你人情，将来不会忘记。当然，勋表里面也要有你的名字，至于上峰怎么赏我们说了不算。不过，奖金方面我会多为你申请一些，这你放心好了。”

    “好好好，还是聂大哥懂我，我就喜欢钱。”

    四人一车，畅聊着冲回特务处，等几人下车不出意外，所有人都像打了霜的茄子蔫了。

    近两百号人，在院里晒太阳呢，就算长官也各個脸色难看的靠在墙根抽烟，毫无生机可言。

    聂霆锋没管其他，直直跑向在那发呆的唐枞，“报告！情报科三组顺利完成任务，缴获日特密码本，请唐科长指示！”

    什么？

    众人听到聂霆锋汇报以为耳朵坏了，所有部门科室人员都被打回来，不要说找密码本，就连查资料都不让查了。被人家打的跟群孙子一样，这会就等着上峰下令解散还是申饬呢，你突然跑来告诉我找到密码本了？

    “你说什么？”唐枞同样被镇住了。

    聂霆锋理解众人的心情，大声在汇报一遍：“报告！三组不负使命，在调查处赶到时顺利找到密码本，请唐科长查验！”双手把密码本递交到依旧沉寂在梦中的唐枞手里。

    唐枞久经沙场，然而此刻也是激动莫名，颤抖着手接过后仔细查看封面，才小心翻开第一页，当看到里面的电码数字与文字后，整个人活了！

    “密码本！是密码本！”

    唐枞这一嗓子救活了两百口人，呼啦啦都奔跑着围了过来查看，很快炸天的响声传遍小院，传遍街道，震慑四方。

    “嗷嗷嗷……”

    “嗷嗷嗷……”

    “嗷嗷嗷……”

    众人在院子里奔跑、嚎叫、庆祝，有的疯狂，有的流泪，有的跪地感谢，有的……

    整个特务处炸了！

    密码本是希望，是救命的稻草，是他们站起来的依仗，从此他们可以挺起胸膛做人。

    向来低调做事的特务们，足足庆祝了半小时才渐渐平息下来。

    唐枞激动的开口安排：“除去各科室长官到会议室开会，剩余人员去买酒买菜，今晚特务处要一醉方休。另外，安排人警戒，不允许任何人查探，封锁消息，等待戴处长回来后开席，上报，庆功！”

    “是！”

    喊声震天，差点把衡宇耳朵震聋，心话你们这样大呼小叫真的好吗？没出息。他哪知道特务处被压制的苦，其中的愤怒一朝宣泄，恐怖力量难以想象。

    “聂队长先到会议室做详细汇报。”

    “是！”

    ………………

    调查处。

    雷震雨兴高采烈带着电台回到处里，急急向科长做汇报，期间关于衡宇的事情一笔带过，压根没提。

    “科长，这次我们发了，不但缴获日特电台，还在商业银行起出五万法币的巨款，更挫败了特务处想要借机翻身的可能，上峰定会对调查处进行嘉奖。”雷震雨说的口干舌燥，该表功的地方一点没落下。

    褚颉瞥他一眼，好像一点都不高兴，“缴获日特电台值得庆祝，那密码本呢？总不会日特靠脑子翻译电文吧？”

    “呃～”

    雷震雨心里暗暗叫苦，密码本指定让那个侯专家取走了，但他不敢说，害怕被科长责罚。说实话，要是知道衡宇说的礼物是电台，就算冒着得罪陈祖燕的风险也会先把人拦下，搜出密码本再说。

    可人跑回特务处了，这会再说出来纯粹给自己挖坟。

    “那个……科长，下面的人只搜查到电台，并没有密码本，属下想可能被陶红带在身上了。”

    “哼！”

    褚颉冷哼一声，“那缴获的赃款呢？”

    “呃，那个，那个……”

    其实雷震雨也知道很难瞒过去，但密码本的事只有他跟衡宇知道，打死不说科长也没办法。

    只好把遇到衡宇的经过说了一遍，“科长，属下也是担心给您招惹麻烦，就把钱给他打发走了。再说，特务处那边毕竟不能太过，已经都抢过来，在逼得大打出手，到时难免给科长招惹麻烦。”

    “白痴！”

    褚颉怒骂：“什么狗屁专家！真要是专家难道调查处会不知道！还有，陈处长几时有这么個外甥了？”

    “没……没有吗？”雷震雨惊讶的长大嘴巴，“可那小子说的像真的一样，属下……属下被他教训的跟个孙子似的，要是假的，谁有那个胆量。”

    “废物！”

    褚颉怒不可遏，指着他骂道：“你这么多年都活在狗身上了！被一個不知名的毛头小子三言两语给唬住了，还把脸贴上去让人打，我怎么会培养了你这种废物！”

    雷震雨整个人愣住，没理会褚颉责骂，回想与衡宇接触过程，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最后整个人感觉要炸了。

    “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咬牙要杀了衡宇可不仅仅被当猴耍，最重要他把密码本带走了，等于夺了他晋升的机会，此仇不共戴天啊！

    褚颉也骂累了，端坐后点上烟开始吞云吐雾，眉宇间总有一抹化不开的担忧，“你知道他是谁嘛，你就杀了他。”

    雷震雨咬着后糟牙，恨恨道：“不管是谁，等我查到一定要他死！”

    褚颉懒得跟白痴生气，手指敲打着桌面淡淡道：“如果情报没错，此次特务处连续抓获三個日特，都跟这个小子有关系。见过他的人没几个，唯一熟悉他的，那个情报科的小队长，从他身边找找答案，或许会有收获。”

    雷震雨点点头：“科长放心，属下马上安排人二十四小时盯着特务处，一旦那小子出来，就锁定身份，抓住他带回调查处折磨死他！”

    “不可大意。”

    “唉，如果密码本被特务处缴获，那么不但特务处要跃龙门，恐怕他也会得到足够重视。也许，上峰有人会关注他，同样，戴春风不会允许这样的人才莫名消失。如果你不想跟雨后春笋的特务处正面厮杀，就要压住脾气，找机会再一招致死！”

    雷震雨想了想，觉得也对。密码本在他手里，这次最少升两级，贸然抓捕一個党国少校军官致死，还是党国功臣，有叛变嫌疑，会给自己招惹无数麻烦。

    想想就恶心，刚才就算打死也不会承担太大责罚，可这会在打死就是两码事了。

    “商业银行那边有发现吗？”

    雷震雨摇了摇头：“二组负责，李曼的户头每个月三号，会通过天津横滨银行打款两万法币左右。天津日租界我们的人没法查，只能确定其身份。至于其余银行，上峰不允许查也就一无所获。”

    “那关于姚鼎秋夫妇的事情你怎么看？”要是特务处有人在这指定会吃惊不已，所有消息丝毫不差的传递过来，真是不能小看调查处的实力。

    “这个……”

    雷震雨分析道：“按照情报来看，姚鼎秋嫌疑小些，他妻子到是可疑的很。特务处那边指定还留了人监视，我让一组安排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争取把特务处挤走。只是……这姚鼎秋还能不能用，科长要拿个主意。”

    “用，干嘛不用，即便他是日特，留在身边更能准确的锁定，他被蒙在鼓里一定会把消息漏出来，你监视才有意义。”

    “好，那属下过去接人？”

    褚颉沉吟道：“明目张胆已经让潜伏在特务处的人很难做了，给他们点时间庆祝吧。明早你过去接人，等出来后安排他去盯着那小子，你把精力放在他妻子身上。”

    “写一份详细报告交给我，虽然只缴获电台上峰也不能太偏心，总要一碗水端平。”扫了他一眼：“你这次处理事情虽然鲁莽些，该有的嘉奖不会少，安心去工作。”

    “赃款截流一半，你看着安排，总之让处长挑不出毛病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