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夫妇第一次收这么多钱，一百个包子加豆花正常五块钱就够了，却不想张小宝直接塞给她五百法币。

    “当家的，这钱……”

    老陈也犯难，周围没走的几個邻居看到后低声商讨，“老陈家的，怕啥，没看见那帮警察对芳芳多恭敬嘛？还有那些黑衣男子，我认识，之前来收治安费，活动在夫子庙一带帮派人物，都很恭敬芳芳。今后姚家巷有芳芳，再也不用受欺负了，你们只管招待好就是，剩下的交给芳芳。”

    “是啊，是啊。赶紧去老驴家定点酒菜，不能让芳芳丢了面。”

    “对对对，我去定，我去定。那谁，陈家嫂子，快去看看芳芳媳妇在家没，让她出来招呼，不能给他爷们丢脸。”

    就这样，一帮邻居一传十，十传百，都去给衡宇准备席面了。

    三张桌子两帮人。

    衡宇跟张小宝、刘强单独坐在中间，其余帮派一桌，警察一桌，分立两侧。

    包子没动，张小宝呲着牙把一個小皮箱放在桌上，“衡队，十二家商铺，几十個不长眼的，总计收了一万八千法币。”他是真服了，自己忙活两年都没见过这么钱，瞧瞧人家衡宇，第一天就缴获二万法币，这就是能力。

    衡宇这会有点适应了，没起初那般激动，点点头：“拿出八千上交四個月治安费。剩余一万……”看向刘强：“给刘强五千，剩余五千你看着安排。”

    “呃……”

    张小宝是激动，但不能不懂事，长官没拿下面的人怎么拿？“衡队，兄弟们拿个零头就行，您劳苦功高，再说警局那边还需要您上下打点，这钱还是您留着用吧。”

    刘强也开口：“衡队，我这帮兄弟也没出啥力，就不用了，还是衡队长留着干大事吧。”

    衡宇摆摆手：“无妨，钱拿了就拿了，嘴巴严点就是。局里有我担着，你们不用操心。”他身上揣着五千大洋，那可是一万五千法币，足够了。

    看向刘强，觉得此人做事有板有眼，义气为先，可堪大用。

    “刘强，拿了钱干点正事，治安要维护，但不能盘剥百姓，相反要保护他们。成大事眼光要长远些，夫子庙附近弹丸之地，想不想成事，要看实力。兵在精，不在多，嘴要严，眼要勤。地面上的事要形成规矩，你定的规矩，你明白吗？”

    刘强非愚人，通过今天短短观察，他觉得衡宇胆子大，懂谋虑，重义气，目光远。当衡宇好不犹豫要给他五千法币时，就暗下决心今后跟着他效命，绝对错不了。

    使劲点点头：“衡队长放心，我刘强是個粗人，不会说话，今后都听您的，您说打哪我就打哪。”

    衡宇轻轻颌首，没在说话，有些事明白就好，不用说出来。看向张小宝：“小宝，你心思活泛，消息灵通，做事要眼明心亮。多观察下面的人，谁可用，谁能用，大嘴巴的一律远离，回警局后我会向大队长举荐你。”

    “是是是，今后我都听衡队的，下面人也会把控好，您就瞧好吧。”

    众人在商量事，没一会乡亲父老端着酒菜过来，不要说二十人，就算五十人也吃不了。

    衡宇客气一番，让众人放开吃喝，算是他上任后请客聚餐，席间喝了点酒说道：“我父母早亡，全靠邻里接济度日，能有今天却不能忘恩，你们可懂？”

    “懂懂懂，衡队放心，今后那个不长眼的敢来姚家巷挑事，看我不把他屎打出来。”

    刘强话少：“衡队长放心，我会交代兄弟们照顾邻里，不会有宵小过来惹事。”

    正说着话，虞楠从外面回来了，她又冒险去给王煊送信。事关重大，也顾不得那么多。

    刚回来被陈家婶婶看到，低声细语交代她一番，才知道大体经过，心中诧异，衡宇一個小小治安队长，居然有如此能耐，刚去一天就收拢下属，还照顾邻里。

    被豆花婶婶请过来，要招呼衡宇同僚。“芳芳，楠楠回来了，有事交代她去做。”

    衡宇面对虞楠就没那么拿捏了，叮嘱两句起身到跟前，示意回家说话。

    张小宝望着两人背影，眼珠子乱转，旁边刘强低声问询：“张队，那是衡队媳妇？”

    张小宝瞪他一眼，“要叫嫂子！”装出一副我啥都知道神情，“除了衡队长，谁还有能耐找到这般漂亮女子，你小子要发达了，跟着衡队长今后南京地面很快就你说了算，要长眼，把嫂子看好。”

    刘强点点头表示明白，实则他内心有些担忧，“张队，田有禄不会找兄弟们麻烦吧？不要误会，我的意思要不要提前让兄弟们躲躲。”

    张小宝一瞪眼：“躲个屁啊，你知道……”刚想告诉他，贾道明请衡宇到家里吃饭呢，有老大罩着用得着跑嘛。马上住嘴：“总之，不用管，衡队会处理好，今后只要紧跟衡队，多了不敢说，秦淮地界你可以横着走了。”

    “真的？”

    “废话！我能骗你嘛。”可能觉得他不信，指了指皮箱：“你多久能赚五千法币，最少半年吧？那还要担着风险，这会演场戏，就轻松到手。今后好好听话，钱就像大风刮来一样，容易得很。”

    刘强点点头没在说话。

    ………………

    室内。

    两人说话，虞楠从包里取出一沓法币递给他，“都处理完了，三家卖了一千二百大洋，换成法币三万六，都在这你点点。”

    “哦，这么快。”衡宇随手接过，没想到虞楠办事效率如此高。他哪知道三家都被王煊收购，用来掩饰同志身份。何况洪记粮店地下室很隐蔽，适合开会用，特务查过不会再回来，短时间内绝对安全。

    看着衡宇美滋滋查数，虞楠有点肉疼，这可是南京党组织所有活动经费，全部拿出来给了她。

    也就是衡宇刚刚经过金钱洗礼，否则这会怕是眼都绿了。查完数没错，数出两万五法币要上交，“这些钱你拿着，想买啥买啥，不用省。”

    虞楠呆呆接过，有钱回来的窃喜，同样有份歉疚，觉得衡宇对她太好，自己受之有愧。

    一万法币够南京组织几個月活动经费，让她随便花，真是……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衡宇从口袋里取出汇票递给她，“这笔钱你去取出来，然后看着安排，家里该添置的就添置，暂时不用大动，过段时间我会规划一下姚家巷，用来盖房子用。”

    他有很多想法，但他知道房子盖的再漂亮，等小鬼子轰炸机来一切都化作飞灰，最保稳的修建地下工事。这是個大工程，要好好规划一番才行，还好有时间。

    虞楠随手接过等看清楚上面数字后，惊讶的张大嘴巴，错愕般看向他：“你抢劫了？”

    衡宇拍了拍手中的钱，得意道：“抢劫哪有这舒服，劫匪要提心吊胆，抢完后要藏起来。我不一样，我是明抢，而且见了我还要端茶递烟。”

    虞楠蹙眉不满望他，“都是同胞兄弟，你忍心下手？”

    衡宇知道她误会了，也没法解释，摆摆手：“没你想的那么不堪，暂时没法解释，你只管放心拿着，心安理得。”

    就算如此虞楠总觉得烫手，闷闷道：“你不怕我都给你花完了，放心交给我。”

    “不怕，花完了我再去抢，足够你花的。”

    “噗嗤——”

    “哪有你这样的，心安理得，真是服了你了。”

    衡宇又被电住了，呆呆盯着人家看。虞楠俏脸微红：“看什么、呆子，没见过女孩子。”

    “呃，啊，见过，这不刚见有点不适应嘛。”衡宇脸皮厚，尴尬硬撩。

    “贫嘴。”

    虞楠嘴上那般说，心里却很甜蜜。她觉得，一個男人能把所有钱给一個女人，证明他在乎这個女人。而心安理得的让她花，更能说明他喜欢这個女人。钱是衡量夫妻感情最好的器具，无出其右。

    想起早上衡宇特意给她准备的早餐，心里暖暖的。在这個男尊女卑的环境下，只有极高觉悟的人才会尊重女性。这一点，她在衡宇身上感受到了，就算不是自己同志，也会为其品格而折服。

    两人聊了一会，衡宇叮嘱出门要小心，才回到河边跟警员吃喝完叮嘱一番，自己拿着钱回到警局。

    ………………

    衡宇刚回来就被叫到邹平办公室，李富贵也在。进门后总觉得气氛有点古怪，邹平甚至客气的起身打招呼，平常不可一世的李富贵也客气问话。

    “呃，邹局，属下要是有啥做的不对的地方请指正，您这样属下心里没底。”实则他猜到，指定是电话被打爆，贾道明电话也过来了。

    “哈哈哈……”邹平大笑道：“衡宇，你小子藏的够深的，害我差点把贾长官外甥给得罪，该罚，那天要摆酒。”

    邹平心里骂娘，没你这么玩的，有背景早说嘛，差点送去顶雷。事后让贾道明知道自己难为他远方外甥，还不得给自己穿小鞋。

    何况，刚刚有十几个部门长官打来电话要擢升衡宇，这简直就是一座大神嘛。他估计张家轩那边电话也没少接，总算没惹出大事，补救还来的急，才这般客气。

    贾道明外甥？

    衡宇当场懵逼，自己怎么跟外甥干上了。倘若贾道明知道他还是陈祖燕外甥，两人平辈不知作何感想。

    心里美滋滋，外甥就外甥吧。都说外甥狗外甥狗吃饱了就走，用在两人关系上很贴切。

    面上诚惶诚恐：“邹局说笑了，属下出处茅庐，什么都不懂，能跟着李大队长学习一二，已经是饶天之幸。至于我那表姨夫……邹局完全不用放在心上，早些年就不走动了，生分的很。”

    瞧瞧，瞧瞧人家多会说话。

    而且低调的很，你越是低调说明那是亲姨夫，邹平打定主意今后要小心伺候。

    邹平神色一怔：“很好！”

    “衡宇！由于你工作中表现优秀，完成了戡乱救国之伟任。经上峰决定，张局同意，特擢升你三级警司，任职治安科一大队二中队队长职务。”

    嚯，这就转正了？

    还戡乱救国之伟任，衡宇都觉得脸红，是真能舔。

    按照当下职衔，警务系统分五等十三级，总警监、副总警监，警监（三级）警督（三级）警司（三级）警员（两级）。

    三级警司相当于后世科员级别，当下衡宇担任中队长算的合理。正式迈入职衔门槛，类似特务处的少尉衔。

    “是！”

    衡宇严肃敬礼。

    邹平笑着安慰：“不用那么严肃，因为你工作优秀，局里特批给配一辆边三轮。另外，张局特别指示，你时常战斗在一线，安全起见，给你配发左轮手枪一把，子弹六颗，可随时佩戴，无须每次都到枪械室配送。”

    “你要知道，治安科只有大队长才允许配枪，而且要按照规定早领晚归，你且不需要，这可是张局特意交代。”

    “是！”

    “属下多谢邹局栽培，有机会请邹局到姨夫家喝茶，当面表示感谢。”

    邹平笑了，满意点点头：“很好，今后你还跟着李大队，争取早日立功封赏。我让人给你单独安排了一间办公室，所有东西一会让人送过去。你先过去熟悉一番，另外，中队长管理三支小队，今后负责夫子庙、老东门片区。你升职后空出的小队长职务有什么想法吗？”

    衡宇暗赞邹平会办事，真是送佛送到西。顺嘴把张小宝提上来，又说了几句后告辞出门，回自己独立办公室了。

    等人走了，邹平脸上才恢复平静，端坐后沉着脸闷闷抽烟。

    旁边李富贵近前端坐，“姐夫，这小子爬的是不是快了点？刚来两天就当中队长，这样下個月能把我踢走。”

    邹平瞪他一眼：“你以为我愿意？刚才电话你又不是没看到，谁让人家有背景呢。你姐夫我一步步走到如今位置花了八年时间，容易嘛。”

    “总之，你今后对他客气点，能不招惹尽量不要招惹，这小子想要爬起来还要过田刚那关。”

    李富贵眼珠子乱转，“姐夫，我听到消息，衡宇那小子带人把刑侦科打过招呼的店铺，都给扫了一遍，恐怕捞了不少。田有禄就不放個屁，不是说总局那边有人吗？”

    “哼。”

    邹平不屑道：“他有人，难道人家贾道明是吃素的？一级压一级也能压死他。你以为他不想宰了衡宇，可惜啊，斗不过贾道明。”

    ………………

    衡宇办公室在一楼靠窗，抬眼能看到大门口。室内空间不大，一张桌子，一部电话，档案柜，几個盆景，估计临时收拾出来的。

    没多会，办公室文员把队员花名册，办公室钥匙，边三轮钥匙，最重要一把左轮手枪给送了过来。

    文员是個女孩，看上刚毕业，介绍道：“衡队长，按照规定每个中队出勤费用每月三百大洋，配三辆自行车，多了不报销，办公用品统一发放……您的薪水每月十大洋，米面每月一袋。”女文员足足介绍了十分钟才说完。

    衡宇翻看着队员档案，点点头：“辛苦了，你去忙吧。”等其离开拿起电话打到公共办公区，把三個小队长喊来。

    张小宝刚回来接到自己升职消息，兴奋的要命，终于坐上宝座了。

    进门就对衡宇表示感谢，并引荐其余两名小队长彼此认识。又花费十分钟，衡宇才给安排任务，“老东门有多少刑侦科打招呼的？”

    “回衡队，属下那有八家。”

    “属下那有九家。”

    手伸的够长，衡宇才不管田有禄呢，这会又认了个姨夫不用白不用。

    “小宝，你安排人走一趟，怎么做你知道。地面上交给刘强，其余人赶走，不服的你们配合，我要一個和谐共生的环境。”

    “是！”

    衡宇让其余两人去集合，单独交代张小宝：“三個队你观察一下，挑选点可用之人，品行要好，以备将来。告诉他们，我会下去看，发现谁过分盘剥百姓，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衡宇看向张小宝：“安排人，把进入明楼的所有客人都做一份详细记录。职务、家庭成员、经济状况都要有個详细报告。秘密进行，千万不要让人发现，尤其是明楼里面的人，倘若被发现及时销毁，打死不能承认，这是吃饭资本。”

    “明白吗？”

    张小宝虽然不懂，却严肃表示：“衡队放心，属下会小心进行。”

    安排好所有，衡宇骑着八成新的边三轮冲出警局。他要见一见聂霆锋谈点事，顺便把钱交上去。

    去特务处不方便，干脆约到距鸡鹅巷不远的茶楼里。

    下午三点，聂霆锋一袭黑色中山装走进茶楼，衡宇起身敬个礼，毕竟是长官，不能没规矩。

    聂霆锋笑眯眯审视他，端坐同时打趣一句：“听说你升官了，亲戚不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