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国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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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紫禁城不安定因子

    “太后那边听了消息,有什么反应?”难得皇帝陛下还想得起这位和自己并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太后。

    兴安老实答道:“太后娘娘听说群臣不敢再提迎接上皇的事,啊的一声就晕了过去。”

    孙太后是个要强的人,她原本还是在陈循等一干大臣的身上寄予了很大期望的。

    哪成想,这些大臣,居然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没有!

    可不是要气晕过去?

    “陛下不必担心,已经有太医过去诊治了,应该是没有大碍的。”

    朱祁钰眉头一跳:“普通的太医怎么行?”

    “何庞呢?”

    “让他去,亲自给太后娘娘诊治!”

    何庞是朱祁钰从王府带过来的太医,是最信得过的,大明太医局里的太医,医术实在是令人怀疑。

    不过,让何庞去给孙太后看病,那太后还好的了吗?

    “卢忠来了吗?”

    “已经来了,就在门外侯着呢!”

    景泰皇帝朱祁钰就已经梳洗完毕,将要开始一天的工作。

    兴安收拾好了面盆等物,便去传信,不一会,卢忠就快步走进殿门,他满头大汗,热乎乎的样子,似乎和这初春的天气很不相称。

    卢忠把最近宫外的消息一一作了汇报,有口头的,也有书面的,对于纸面上写好的东西,朱祁钰其实并不是很在意。

    在他看来,凡是能够落到纸面上的东西,那就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算不得秘密。

    “看来,最近金英确实很活跃。”

    卢忠抱拳道:“英公公也是受上圣太后的嘱托,为她四处奔走,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要营救上皇。据微臣调查,他走访了几家,目前看来,除了上皇的事情,他们并没有谋划其他事。”

    金英此人,正统年间就已经进入司礼监,算得上是久居权柄之位的大宦了。

    朱祁钰入主紫禁城,自然是带来了自己的一套人马,但是,作为皇宫里的老一辈,金英也并没有被他摒弃。

    照样还在司礼监供职,大太监金英自从入宫以来,这些年也算是起起伏伏了。

    宣德年间,他就已经深受皇帝朱瞻基的喜爱,渐渐走向了权力中心,然而,好景不长,朱瞻基早逝,其子朱祁镇幼年登基,在他的眼里,只有王振是大好人。

    王振飞扬跋扈,不能容人,很快,他就掌握了朝廷内外的大权,金英这样的,想要在王振的手下存活,也只能敛气噤声。

    如今,王振虽然身死,但是,属于金英的好时光也已经过去了,他没有心力继续争夺司礼监的首席,兴安已经取代了他。

    原本,朱祁钰也知道金英有些失落,他和孙太后那边有些接触,他也都保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而现在……

    “汪贵说他最近要在城里做生意,替朕盯着点,别让他胡作非为。”

    卢忠顿了一刻,显然对话题的突然转换有些不适应,旋即又弓腰接旨。

    身为锦衣卫,头脑不是最重要的,只有忠诚才是最紧要的,管他汪贵要干什么呢?

    盯着就是了。

    …………

    东六宫,长安宫。

    小宫女惠英搓了搓手,穿过层层红门粉墙跑进了殿门。只一眼,就看到了愁眉不展的杭宁儿。

    “怎么样?”

    “陛下今天还是不肯过来吗?”在贴身宫女的面前,杭宁儿从来都不会隐藏情绪。

    惠英跑到她的跟前,低着头小声说道:“确实是这样,不过,张广也说了,兴公公一直都记挂着这件事,只要有机会,就会向陛下进言,只是最近,陛下朝务繁忙,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

    张广是惠英的弟弟,姐弟两个一同入宫,一个做了宫女,一个就净身当了小宦官。

    张广虽然年纪小,但心思活络又手脚麻利,很是受到兴安的喜爱,现在虽然还是个少监,但因为已经在司礼监行走,也被看做是司礼监大太监的后备人选。

    算得上是杭宁儿一个很可靠的情报来源。

    “我想,等到陛下这几天清闲了,一定会过来看娘娘的。”

    “那去皇后那里,他就有时间了?”

    “我问你,这些日子,陛下是不是经常到坤宁宫去?”

    一向温婉的杭宁儿,脸上竟然露出了愤怒的表情,惠英根本不敢和她对视,但目光还是被她死死的锁定。

    “确实是经常去的。”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

    如果说刚才的杭宁儿还只是有些焦躁的话,那听说了朱祁钰经常光顾坤宁宫的杭宁儿,就已经是气急败坏了。

    她拍着桌子大喊大叫,惠英等一干小宫女拼命劝说,她仍然觉得心里有一股邪火发不出去。

    “自从我搬进这个长安宫,气运就被压制住了,没有一件好事!”

    “我要想办法!”

    “要想办法了!”

    宫女惠英:这长安宫有什么不好?

    我怎么没看出来?

    好像确实差了那么一点。

    这里曾经是谁的居所?

    前朝废后,胡善祥嘛。

    …………

    很多事情,当当事人事事顺心的时候,那就不能算是个问题,一旦当事人心气不顺,那就成了问题了。

    后世道长嘉靖想要置办一个新的宫殿居住的时候,一向与他心贴着心,极尽阿谀之能事的严嵩,却犯了个大忌讳。

    那个时候,国库紧张,几乎是年年入不敷出,皇帝陛下的要求,作为臣子,你是不能不满足的,但是,能省则省也是第一要务。

    于是,上了年纪的严嵩便突然想到了一个妙计,打算让嘉靖直接迁居南宫。

    嘉靖一听就怒了,那南宫是什么地方?那不是堡宗瓦剌留学回来被软禁的地方吗?

    作为嘉靖的宠臣,严嵩怎么会提出这种昏头昏脑的建议来?难道,他真的是糊涂了?

    实则不然。

    堡宗后来掀翻了景泰之后,觉得南宫至少也是自己曾经居住了七八年的地方,还挺有感情的。

    便大兴土木将南宫翻修一新,在紫禁城众多宫殿当中,南宫的建筑是很新,档次比较高的。

    严嵩这个推荐也并不是打算让嘉靖吃苦受罪,但他唯独忘记了,越是生活在这皇城里的人就越是迷信,忌讳多。

    堡宗被软禁的地方,你居然让我道长去住?你难道不是羞辱我吗?

    长安宫本来也没有什么,它隶属于东六宫,算得上是距离乾清宫比较近的宫殿。

    内部设施也不错,殿堂也高大宽敞,最关键的是,皇帝往来这里,十分方便。

    把杭宁儿安排在这里,也是照顾她,不让她住在这里,难道要去西六宫吗?

    那里可要更加冷清了。

    然而,自从住在这里就诸事不顺的杭宁儿,自然要把罪过归结到这座曾经的废后宫殿了。

    她理所当然的认为,是曾经的废后胡善祥影响了她的运气,全然不顾,后来叫门的嫔妃也有居住在这里的,就算是有晦气也早就被她们吸取干净了。

    同样的不如意,也出现在皇城的另一处。

    司礼监正堂。

    一副古画之前,大太监金英正在仔细的品鉴。

    那画卷上,人物众多,小桥、作坊、风景,一应俱全,笔触细致入微,人物惟妙惟肖。

    “你可找那些行家看过了,是真迹吗?”金英在这幅画前,足足站了有一炷香的功夫,看得可入迷了。

    “是真的,绝对没错!”

    “小的专门找城里的古董大家琳琅斋的老板看过了,绝对是真品,要不是真品,小的也不敢拿来孝敬干爹。”小宦官安敬点头如捣蒜,恭敬的像只哈巴狗。

    “干爹,儿子在文书房也呆了三年了,论资历,论能力,都够了,干爹要是不嫌弃,也该让儿子到司礼监来了,也好早日为干爹分忧。”

    黄鼠狼给鸡拜年,从来都没有好事,像大明朝许多掌权的大太监一样,明明该是没有后代的金英,却有一堆“儿子。”

    “这些儿子里,你确实算是机灵的。”

    “干爹能看得起儿子,那是儿子的福分!儿子这一辈子能拜到干爹的门下,死了都值!”

    为了这个司礼监太监的位子,安敬也是拼了,要不然也不能花大价钱把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给搞来。

    对于爱好文玩古董的金英来说,这份大礼可算是送到了他的心坎里,但是,面对这样巨大的诱惑,金英的表现却并不是很积极。

    安敬不由得担心起来。

    “干爹,有什么不妥?”

    这个司礼监的职位,金英可是早早的就应承过了,况且,作为秉笔太监,想要拉一个亲近的属下进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兴安不是也有张广吗?

    “你说对了,最近还真是有些困难,过些日子,王诚就要到司礼监来,他来了,你还怎么来?”

    安敬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小心脏也凉森森的。

    “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呐,可是干爹,就算王诚过来,论资历,论能力,他也不能直接做秉笔太监吧!”

    身为干儿子,干爹心里想什么,安敬自然是再清楚不过。难道,我金英就是一个被人压的命?

    王振在的时候,被王振压,王振死了,又被兴安压,兴安也就算了,至少以前两个人的资历差不多。

    但是,王诚不过是朱祁钰在王府时的随身太监,并没有多少处理朝务的经验,凭什么一上来就要入司礼监,做秉笔太监?

    司礼监的构造,最大的一号人物,自然是掌印太监,掌印太监之下,秉笔太监就算是司礼监的核心,这是一个小群体,大约有五人构成。

    现在的司礼监,掌印的是兴安,而金英作为秉笔太监,兼顾诏狱,两个人配合的还算默契。

    但是,王诚一来,必定会打破这样的默契局面。

    东厂、诏狱,这些握在司礼监手中的实权,恐怕都要尽数落入他的手中,金英掐指一算,自己被边缘化也是迟早的事了。

    再加上,相比兴安,金英的黑历史确实要更丰富一点。

    “干爹,儿子认为,到了这个地步,您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了!”

    “那你的意思是……”

    金英的眼神似乎就已经把答案说出来了,安敬立刻心领神会:“依儿子看,太后娘娘那边,您也要多用点心。”

    “即便干爹为陛下卖命,可陛下也有自己人要照应,也不会把干爹当做最亲近的人。”

    对于太监这个物种来说,他们在皇宫里生活的基础就是皇帝的信任亲近,失去了这些,也就立刻枯萎了。

    金英轻轻颔首,若有所思道:“确实该想想后路了。”

    “你去,和太后那边联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