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被的那把断水剑早已从章贺胸口拔了出来，但章贺眼下的鬼魂是显化其死时之相，所以胸口却是还插着断水剑。

    只不过这把断水剑自然不可能是真的，而是阴气显化而成。甚至章贺自己手里也握着他那把死时仍攥在手里的剑，但自然也同样是阴气所化。他那把剑，仍在其尸身手里。

    初生的鬼很还弱，也根本拿不了任何实物。只有吸收更多阴气，成长到更厉害时，才能显化形体，拿动实物，甚至能做到隔空驭物。但眼下的章贺刚化成鬼，自然是没这本事。

    此时这只鬼的神情甚至还有些茫然，尚有些没搞清楚自己状况。直到他低头瞧见自己尸首，接着又转头瞧到了雷被后，这才转瞬想起临死之事，明白自己已被雷被所杀，现下已然变成鬼。

    瞧到雷被后，章贺脸上瞬间充满愤怒与怨恨，当即飘然而起，挥起手中那把阴气所化的剑，便要往雷被杀去。

    牛牧野瞧得一惊，立即下意识地开口要提醒雷被，但出口之后，却是只能化作“哞”地一声。

    孙守义听到自家老牛忽然叫了一声，有些好奇地转头瞧了一眼，但并没发现什么异样，不明所以地稍微疑惑了下后，又继续接着在雷被指导下练武。

    至于雷被，则根本连瞧都没瞧牛牧野一眼。他从没养过牛，对牛的习性全无了解，便把牛牧野此时的叫声只当寻常。

    面对已化为鬼的章贺欲要向他攻击，他也是毫无所觉。便是目光偶然有扫到章贺那边，也是如瞧空气，什么都没瞧见。

    牛牧野见没能提醒到雷被，不由心下更加着急。但雷被与他不过初识，并无什么情分，就算他刚才从雷被身上学了那套灵猿百变拳，但雷被也并不是为了教他，只是为了教孙守义，顺带让他瞧到了。

    他若心存感激，可以把这当作传艺之恩。可若不当回事，也不算什么，毕竟雷被又不是为了教他，更没手把手地言传身教。

    所以眼见雷被此时遇险，他虽然心中担心，却也没有大义凛然地觉悟，为救雷被，要自己过去面对章贺的鬼。

    牛牧野前世曾听闻过，鬼是人死后的怨念聚合了阴气所化。所以要化解鬼的怨气，便要寻找前因后果，帮其了却心愿。然后这只鬼便自然化解怨气，去往阴间转世投胎了。

    他前世看过的一些鬼怪类影视剧中，也多是这种套路，如《聊斋》中的一些故事，以及他前世还看过一部关于钟馗的电视剧，多是帮助含冤而死的鬼化解冤屈，助他们重新投胎的。

    虽然章贺不是好人，更非好鬼，但他的怨念所在无疑便是雷被。所以章贺的鬼若能杀了雷被，说不定便也会怨气自解，自行消散去往阴间了，不再留驻阳世为鬼。

    只从自身利害上考虑，这也不失为一个解决方法。

    牛牧野本身虽对雷被也有些好感，很喜欢这位大侠，但却也远远没到为其挡刀，把自身陷于危险中的大义。所以就这么坐视不管，雷被一死，他跟牛郎便会安全，也不算是错。

    就算心中稍有过意不去，他此时也别无它法。毕竟他刚才也开口提醒过了，也算是仁至义尽。是雷被自己不懂牛言，所以不当回事，却也怪不到他头上。

    何况他此时便是想挺身而出去救雷被，也是赶不及了。鬼本身是团阴气所聚，轻飘飘的无形无质，速度自然很快。而他这头老牛并不以速度见长，再则章贺尸身的位置也距雷被更近，所以他眼下就算拼尽全力也赶不过去。

    他人事已尽，便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心中略带悲哀地默叹一声，本以为下一刻便会见到雷被被章贺的鬼所伤。却不想章贺飞近雷被身边七、八尺后，忽然好像被什么灼烫了下，立即倒跌了回去。然后虽然仍是怨恨地怒视雷被，却也同时生出了畏惧之色。

    “咦，这怎么回事？难道是雷被身上还有什么宝物，可以保护他不受阴邪鬼物所害？”

    牛牧野瞧到这一幕，不由不明所以地心中暗道。同时也忍不住暗自高兴与惊喜，刚才眼瞧着雷被要被章贺的鬼所伤，他却打算要坐视不理，良心还是小小地受了些谴责，有所惭愧。

    现在雷被没事，他自是不由庆幸，也暗道吉人自有天相。

    章贺面上虽有畏惧之色，但却仍是不甘心，略作休整后，又再作尝试地向雷被冲杀过去。

    但冲到雷被身边后，仍是如前一般，被一股无形之气所伤反弹了回去，根本近不得雷被身前。

    牛牧野一边留心观察，一边心中暗自琢磨，忽然又想起前世听过的一个说法。好像也是哪个电影还是电视剧里看来的，说是人怕鬼，但其实鬼也怕人。

    尤其是初生的鬼还很弱，所以不敢接触阳气过旺的人，会反被生者的阳气所伤。所以一些鬼物害人，会趁人生病时才能趁虚而入。

    另外鬼还怕恶人，尤其是杀过人的人。因为这种人身上有煞气，也能伤到鬼。

    牛牧野前世还曾听乡下的爷爷奶奶讲过些乡野传说，说乡下哪家家宅不宁，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会去请一把杀猪刀镇宅。因为屠夫日常杀猪，惯用的杀猪刀上便沾染了杀气与煞气，能够镇宅驱鬼。

    古代传说中真正能镇宅避邪的宝剑也分两种，一种是有高人作法加持开过光的；另外一种就是真正杀过人的剑。

    雷被身为武者，并且还是高手，再加上又正当壮年，身上的生机、阳气自然远比普通人更加旺盛。而他游侠江湖，锄强助弱，剑下也不知杀过多少像章贺这样的恶人，自然也是满身煞气。

    像他这种兼具旺盛阳气与煞气者，鬼物又如何敢近，又如何能伤得了他？

    想通这点后，牛牧野不由更加松了口气，自己刚才还真是替雷被白担心了。

    章贺连续尝试三次都不能近雷被身后，不由愤怒地迁怒于牛郎，又往牛郎冲杀过去。可惜牛郎也是个壮小伙儿，身上阳气旺盛，而且雷被此时就正在牛郎身边教导，章贺也照样奈何不了牛郎。

    连牛郎也伤不到，章贺不由更加愤怒地大吼大叫，只是却也全无声音传出。

    因为极度愤怒与怨恨，章贺的那张鬼脸都扭曲了起来。这并非只是形容，而是章贺的脸真的扭曲了起来。

    有句话叫“相由心生”，鬼物已无形体，全靠一股不甘不屈的念头聚合阴气所化。所以心念的表现与剧烈情绪变化，也更容易反应到形体上，是真正的相由心生。此时一张脸扭曲的已经瞧不出是人脸，显得更加可怖。

    忽然章贺眼神四下搜寻，无意间与牛牧野一对视，竟是发现了这头老牛竟然能瞧见自己，而且此时也正瞧着他。并且眼见他几次三番奈何不了雷被与牛郎，牛眼中似乎充满了嘲笑。

    章贺此时愤怒怨恨之极，根本已无理智思考，瞧到这头牛似乎在嘲笑自己，便立即二话不说飞身向着牛牧野冲杀过来。

    “我去，你冲我干吗，这可真是殃及池牛！”

    刚才与章贺眼神一对时，牛牧野便已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不对。此时眼见章贺竟然要冲自己下手，立即不由让他心里满是委屈地悲哀大叫。

    这家伙连变成鬼也是畏强欺弱，奈何不了雷被与牛郎，就转头来欺负他一头牛，当真是好不要脸。也确实，这家伙眼下已经没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