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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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本逆子没有隔夜仇

    元狩三年,对于汉帝国来说,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年份,风调雨顺,丰收在望。

    年仅二十六岁的司马迁,编纂了一部著名的历书,初名为《元狩历》,以‘元狩’命名,其用意就十分明确:就是想要敬献给皇帝刘彻。

    不料,刘彻对这种按照上古音律‘八十一分’的历书,心存疑惑,认为不够严谨,便干脆让一应官吏、太学博士们‘鉴定真伪’。

    一时间,天下的大读书人们都有活儿干了,时不时的聚在一起议论、验证或反对。

    司马迁因此而名声大噪,得到刘彻的器重,简拔为郎官,让他留在自己身边整理藏书、撰写政令文章。

    后来,刘大胡子觉得司马迁这人不仅才华横溢,人品也不错,耿直而博学,且还游历天下整整六年……大手一挥,便让他成了太子舍人。

    于是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刘据刚走出宿舍门,便看见院落里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红脸汉子。

    只见此人身高八尺有余,器宇轩昂,膀大腰圆,浓眉环眼,留一口十分埋汰的络腮大胡子……刘据皱眉问一句:“汝、何人?”

    这厮分明是一个石梁那样的莽夫,却偏生一袭青衫,高俄冠带,搁这儿充什么大读书人呢?

    你猪八戒戴眼镜,装什么大学生呢?本逆子最讨厌别人装逼……呃,是司马迁啊,那算了。

    一听这个膀大腰圆的‘假读书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司马迁,刘据一下子就不嫌弃了,哈哈大笑:“原来是司马子长啊,幸会幸会!”

    面对这位前倨后恭的太子殿下,司马迁面色一僵,上前半步,躬身施礼:“司马迁见过太子殿下。”

    刘据大笑,小手一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石梁叔,今天是个好日子,宰一只羊羔子,咱涮羊肉!”

    “子长,来来来,请坐下说话。”

    司马迁骄傲得很,表面恭谨,实则冷淡,随意拱一拱手,道一声谢便落座了。

    依照先秦古礼,对一個人的名、字,如何称呼,是十分讲究的一件事;就譬如‘名’一般为谦称、卑称,多为下对上;平辈之间,才能直呼对方的名;

    至于‘字’,则更加讲究。

    礼记中曰过,平辈之间,若称呼对方的‘字’,往往是一件很有礼貌的事情;而尊位以‘字’称呼下位者,则更显亲昵、谦恭。

    故而,冷不丁的被太子殿下称呼两声‘子长’,无异于几百年后的曹阿瞒,连呼关羽几声‘云长’……作为太子舍人,应该算是极高的礼遇了。

    司马迁却受之泰若,连一句客气话都没说。

    刘据不经意的瞅一眼司马迁:‘这个司马迁,人还挺骄傲呢,怪不得会被刘彻那老小子给割了蛋蛋。’

    “子长,听闻你这五六年时间,游历天下,行走万里,真正令人艳羡不已啊。”

    邀请司马迁落座后,刘据也不硬撑什么太子储君的身份,席地而坐,整个人显得甚是随意:“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山河壮丽,江山如画……子长,真羡慕你能行走天下;

    给我当舍人,其实也没什么具体的大事,也没什么体力活;

    这样好了,有空了,把你这一路游历过的人和事,无论详略,全都写出来,孤想办法给你刊行天下……”

    司马迁却似乎不怎么领情,只是随便拱一拱手,颇为冷淡的说道:“不用了。”

    看着浓眉大眼的,竟然连掩饰一下都懒得去做?孤可是大汉太子储君,如此礼遇,不过看在你将会成为太史公。

    这家伙,怎的连最起码的尊重人都没学会?

    刘据笑一笑,便懒得理睬这厮了:“那个谁,石梁叔,再准备些麦饭稀粥,司马子长不喜食羊肉。”

    给你脸,你不要,怪谁?

    本逆子可不想委曲求全的惯着你。

    麻蛋的,想想还就挺惆怅,因为他这个太子的年龄太小,身子骨又弱,总被这些大奸臣轻视,吹个牛逼都没人信。

    ‘回头有空了,就把造纸术改良一番,偏就不刊行你的“谤书”《史记》,让你司马迁还敢小瞧本逆子……’

    ……

    就在刘据几人涮羊肉、司马迁嚼麦饭喝稀粥时,甲字二号宿舍的门口,来了一行十七八人。

    “太子殿下,杨正求见。”为首者,自然便是赤泉定侯杨殷……的兄长,杨正。

    “太学五怪”之一,杨生,弘农杨氏的扛把子。

    刘据长身而起,大笑道:“哎呀,原来是杨公,来,请坐,请上座!”

    “对了杨公,这些是……什么人?”

    他看一眼杨老头儿身后,甚是好奇的打量着那十几人,老少男女,衣衫褴褛,就如一群蓬头垢面的乞丐。

    唯有众人簇拥着的一名老者,虽然穿着麻衣、草鞋,却又鹤发童颜,看上去倒有几分仙风道骨。

    “这位是淳于意先生。”

    杨正看上去十分得意,笑眯眯的指着那老者,道:“淳于先生原本是鲁地仓公,师从大医公孙光、公乘阳庆为师,学黄帝、扁鹊的脉书、药论等书,于望、闻、问、切四诊,尤以望诊和切脉著称。”

    好你个杨老头儿,执行能力这么强?

    这才多长时间,就从鲁地寻来一位…呃,寻来一群医者,且还是名满天下的大医淳于意。

    刘据大喜:“石梁叔,霍光,司马迁,小……三姐,宰羊,摆酒,设宴!”

    “孤要大宴宾客!”

    石梁、霍光二人凛然领命,张黑女没吭声,低眉顺眼的跑去后厨帮灶去了。

    唯有司马迁嘴上应诺,脚下却甚是迟缓,看样子,这位心高气傲的读书人,对太子刘据的‘颐指气使’甚是不满。

    尤其是在他经过杨老头儿身边时,还颇为明显的撇一撇嘴,冷哼了一声。

    其他人可能不曾注意到这一细节,作为东道主的刘据,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然捕捉到了司马迁的异常,不由得咧嘴大笑。

    好吧,又有乐子看了。

    这个司马迁性情倒是真耿直,就是太过骄傲。

    ‘小样儿,父皇令伱为太子舍人,好像还吃了大亏似的,黑着一张逼脸,闷闷不乐的,这是瞧不起谁呢!’

    当然,孤也就想当一回吃瓜群众,才不是因为你轻视了本逆子……刘据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子长,请留步。”

    刘据先喊住司马迁,尔后,热情而豪迈的邀请杨正、淳于意等人落座,这才转头看向司马迁:“子长啊,来来来,孤给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我大汉开国功臣赤泉侯之后,弘农杨氏的杨正、杨公,如今赋闲在家,没事干,跑到太学冒充经学博士,专门折磨我这个病秧子来的,糟老头子坏得很!”

    司马迁甚是冷淡的拱一拱手:“晓得了。”

    刘据:“你二人不认识一下?”

    司马迁点点头,十分敷衍的对着杨正拱一拱手,竟是一言不发的,就向门外走去,就很是无礼。

    杨正愕然:“这位便是司马谈之子、司马迁?”

    刘据人畜无害的咧嘴笑道:“正是。”

    杨老头儿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太子刘据,皱眉说道:“我与他父亲司马谈素有不和,可是太子,我与他父亲之间纯为学术之争,彼此之间,并无个人恩怨呐。”

    “司马迁为人子,怎的如此无礼?”

    刘据没吭声,只是喟然长叹一声。

    杨正老头子见状,大怒,须发皆张,厉声怒斥一句:“司马迁,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