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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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还有呢?

    刘据明白自己想要干什么,同时,也明白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对于庄忌的建议,他其实早已慎重考虑过,但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不予采纳:‘利用地方豪强发展壮大,听上去不错,但终归有毒啊。’

    身为太子储君,他可以凭借自己的年龄优势,在刘彻身边撒泼打滚胡闹,最多不过吃一顿爆炒竹笋。

    可是。

    一旦超过那位暴躁老父亲的底线,不要说亲儿子,就算是亲阿父,刘彻都可能会痛下杀手,以绝后患,这一点毋庸置疑。

    故而,思之再三,他决定还是要稳一手,等等看……

    ……

    大汉逆子痛改前非,改邪归正,早上跟着五个糟老头子读书,下午和晚上,跟着庄忌学剑法……刘彻突然觉得有些不太适应了。

    “那逆子真在读书、学剑?”

    “是。”

    “晚上呢?晚上也没溜出去干坏事?”

    “对。”

    “哦、那他平日间都瞎忙些什么?有没有折腾出什么曲辕犁、大汉步犁,或者发现寄生虫病什么的?”

    “没有。”

    未央宫里,刘彻在大朝会后,将廷尉张汤单独留下来,仔细询问了一些太子的情况,看上去颇有些失望:“张汤啊,你生了一炕好儿女啊。”

    张汤摇头,很严肃的说道:“陛下,您说的不对。”

    刘彻眉头轻挑:“哦?”

    张汤沉吟一两个呼吸,这才郑重说道:“陛下,我母亲经常告诫我,为人父母者,在看待自己的儿女时,往往会出现两种极端;

    其一,便是私心过重,总觉得自家孩子聪慧、明理、懂事,就算他们身上有些不好的习惯,也会视而不见;

    其二,便是公心太过,总觉得子不类父,难当大任,就算他们做出一些很好的、很大的事情,也会觉得不过尔尔。”

    看着皇帝听得入神,张汤这才继续说道:“太子殿下天性纯良,豁达,宽和,一言一行看似离经叛道,却往往自有法度,不惹事,不怕事,遇事果决,丝毫不带拖泥带水,这一点上,我的两个儿子和七个女儿,就算加起来也不如太子啊。”

    刘彻点头,捏着几根胡须,笑眯了眼:“还有呢?”

    张汤:“还有,太子不以权贵为荣,不以卑鄙为耻,能够与冠军侯、平阳侯、舞阳侯、河间侯等共享福,亦能与贩夫走卒、杀鸡屠狗之辈同吃苦,他自己对此却浑然不觉,可不就是纯良赤子吗?”

    刘彻继续点头,更加笑眯了眼:“还有呢?”

    张汤:“还有……还有就是太子殿下不拘泥于古人先贤之文章精义,同时还能兼容并蓄,一视同仁。”

    刘彻:“对对对,还有呢?”

    张汤:“……还有,嗯,还有便是太子重视农耕稼穑,勤于思考,善于动手,礼贤下士,对于那些利国利民之事十分重视……”

    刘彻呵呵长笑,继续追问:“呵呵呵,竖子倒也有点长进了……对了张汤,还有呢?”

    张汤默默吞一口唾沫:“还有……嗯,还有就是太子殿下……有一位经天纬地、胸怀天下……的好父亲。”

    刘彻哈哈大笑,骂了一句张汤佞臣也,再问:“还有呢?”

    张汤:“……”

    “……”

    约莫一个时辰后,张汤这才离开未央宫,站在残血夕阳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脚步略显踉跄,看上去就十分的疲倦:“呼!”

    人都说,伴君如伴虎。

    何止是虎!

    一個时辰,足足一个时辰,有谁能知晓,他这位从来不苟言笑的大汉廷尉,这一个时辰都是如何挺过来的吗?

    一个时辰说的好话,比他大半辈子说过的所有的话还要多……他就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呵,还是皇帝呢,缠着让人夸他儿子,太过分了!

    张汤擦拭一下额头的汗水,整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冠,这才快步走向不远处的拴马桩。

    “廷尉、廷尉!”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却是一名又高又瘦的老宫人快步追上来:“廷尉,陛下口谕,说太子最近读书练剑辛苦,令你我二人前去,赏赐一些钱粮丝绸之物。”

    张汤拱手说一声‘好’,翻身上马,面无表情的问道:“大长门,您是骑马还是乘车?”

    老宫人笑眯眯说道:“某家又不善骑射,身子骨弱,自然只能乘车了。”

    张汤点点头:“好。”

    于是,大半个时辰后,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城南的‘太子别院’,适逢刘据正在练剑,便没有上前打扰,而是站立一旁观看。

    只见这位太子储君手提四尺长剑,大声呼喝,一招一式,大开大合,铛铛铛铛……好吧,这特么也算剑法?

    看着场中挥舞一柄长剑,乱砍乱剁,乱打一气的刘据……

    张汤不忍再看,干脆仰面向天,数着黛青色天幕中的月亮和星星,瘦削的刀子脸上,缓缓扯出两道可怕的法令纹。

    那位‘大长门’则半眯着眼,颇有兴味的欣赏着刘据的‘疯魔剑法’,细长的眼眸中,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老庄,孤的剑法可有长进?”

    足足一盏茶工夫后,刘据终于消停下来,用手背随意抹一把头脸上的汗水,咧嘴大笑:“孤尚年幼,这一柄四尺长剑略微沉重了些,不过,您教的招式倒也完成的不错啊。”

    正在陪太子练剑的庄忌,整个人都快麻了。

    他黑着一张老脸,手提一柄长剑,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却又无法发作出来,只好跟张汤一样,仰面看天:“太子啊,您是想要气死老夫么?”

    “老夫教您的这一套剑法,讲求的是攻防兼备,以柔克刚,大开大合中须得埋下杀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剑随人身,人为剑意……可是太子!”

    糟老头子看上去真生气了,讲到愤怒时,‘刷’的便是一剑刺出,带着一丝狠辣与决绝,瞬息之间,便刺在了刘据的眉心一寸处。

    “看,这才是剑法!”

    刘据被这一剑吓了一跳,浑身的寒毛,似乎‘噌’的一下就倒立起来了,眉心位置痒痒的,似乎真被戳了一个洞……

    可是他却一脸的浑不在意,咧嘴笑道:“老庄啊,您的这是游侠之剑,就算再凌厉一些,再狠辣一些,又有什么用呢?难道,我能用这样一套剑法上阵杀敌吗?”

    庄忌气抖冷,眯了眯眼:“哦?这不是您自己的话吧?”

    刘据眨巴着眼睛,很认真的说道:“对啊,是杨公说的,他说,君子之剑,便须大开大合……”

    庄忌收起铁剑,一声不吭的向后院走去。

    刘据还不忘劝解一句:“老庄,算了,杨公他们有五个人呢,您打不过他们,还是尽量别去招惹了吧!”

    庄忌头也不回的走了。

    俄而,后院响起一片叮叮咣咣的打斗之声,其中,还夹杂着几声老年人的喘息和闷哼,应该没有用剑厮杀,估计人没事……

    打发了庄忌,刘据这才转头看向张汤和那名老宫人:“原来是大长门和廷尉啊。”

    张汤黑着脸没吭声;老宫人则规规矩矩的躬身施礼,口称奴婢:“太子殿下的剑法,已然初窥门径了,真乃可喜可贺。”

    刘据一愣,旋即面现大喜之色:“真的?我的剑法真的很厉害了?”

    大长门点头:“是的太子殿下,您的剑法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刚猛绝伦,颇有几分羽林军骑射劈砍刀法的意蕴,只须年岁渐壮,不亚于冠军侯剑法之刚烈。”

    刘据笑眯了眼:“对对对,我就是学了一点去病表兄的剑法,真很厉害?”

    大长门:“对,很厉害。”

    刘据哈哈大笑,忍不住又问:“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