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研修室里。

    师妹要走了，唐暄蹲在地上，帮她把一些东西整齐地放进行李箱。

    本来是用不着行李箱的，她打算背个包就走，但昨晚买了好多东西给她，不用行李箱的话，提着这么重的袋子会很勒手。

    “你怎么还带着这个？”唐暄好奇地拿起一本《雪国》，翻开看到页脚已经卷起了，他看向正在一丝不苟地擦玻璃的师妹，“你还看这种书啊？”

    “啊....”她支支吾吾的，“就随便看的。”

    “厉害，我已经沉不下心看这些名著了。”

    唐暄把书放回去。

    展开的行李箱里，除了这本《雪国》之外，还有《税法》等书，他笑了笑，“就回家两天，也要学习吗？”

    “可能吧，”师妹不好意思了，“每次都带回家书，每次都原封不动地带回来。”

    收拾好行李箱，唐暄将它立在了墙边。

    工位上放着师妹的双肩包，里面是笔记本电脑，还有些类似于充电宝之类的小物件儿。

    深秋，气息薄凉，照进屋来的阳光不太温暖了。

    唐暄看着打扫完卫生的师妹，她又拉出了抽屉，查看着有什么要带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受她的影响，唐暄心里竟然也有了离别时的伤感。

    “明天几点的车？”

    “上午十点。”

    “车上要坐四五个小时？有和你同行的人吗？”

    师妹摇摇头，“潇潇早回去了。”

    “车是直达你们那儿？”唐暄知道师妹的家在一个四线城市的小镇上，他素未听闻过这个地方，但因为师妹，他对那里产生了美好的向往，不过，当下却有些担忧了，“到了汽车站，有人接你吗？”

    “潇潇会来接我。”

    “有人接就好，”想到了一個安全隐患，唐暄心里忽然冒出了无数个安全隐患，他婆婆妈妈起来，“车上，看好自己的东西，不要被偷走了。”

    “好。”

    “如果搬不动行李箱，就让别人帮你放到储存的地方，这时候就不要社恐了。”

    “好。”

    “路程不远，但也要四五个小时，你车上准备怎么打发时间？”

    “睡觉，”师妹不假思索，她很得意地说，“我全程都可以睡过去。”

    “那就好。”

    好像没什么问题了，但唐暄还是心里不踏实，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坐汽车时，座位的靠背很硬，他枕在上面压根儿睡不着，于是问，“睡在车上，很不舒服吧？”

    “还可以....脖子，是会酸。”

    “我去买个U型枕，诶呀，现在已经半下午了，”唐暄看了眼时间，然后摸着师妹的小手说，“等下我，我记得咱们学校商服有。”

    “学长~....”

    朱笙刚想说什么，学长已经消失在门口了。

    她怔了一会，忽然很开心地笑了出来。

    枕头买来了，唐暄帮她塞进双肩包里，叮嘱：“如果没有这个枕头，对脖子不好，别忘了枕着。”

    “一定会的。”

    朱笙点头。

    “你回来那天，我去接你。”

    “好！”

    做完这一切了，唐暄坐在椅子上松了口气，看着墙边的行李，暗自惊讶：自己的变化好大，之前从来没有把离别当回事过。

    更不要提只是分开两天了。

    不可思议。

    ......

    离别的日子还是到了。

    出租车逼近了汽车站，唐暄心里的石头忽然吊起，明明刚才一路上还是风平浪静。

    师妹在身旁坐着，唐暄把手放在她的腿上，摸着她的小手，眼神也变得不舍起来。直到前座的司机踩了刹车，看着后视镜说：“两位，到地方了。”

    下车。

    “砰”

    盖上后备箱，唐暄松开拉着行李箱的手，走上前，帮师妹背好双肩包。

    前面写着雪城汽车站，频繁出入的大巴车冒着尾气，车窗里的旅客神态各异地朝着窗外张望。

    站外有卖油炸淀粉肠，鸡蛋汉堡，煎粉的，旁边的一排店面，是沙县小吃、兰州拉面、黄焖鸡米饭、猪脚饭还有一些主打炒菜的苍蝇馆子。

    背着巨大编织袋的民工，拉着行李箱的学生，打着领带的白领，在这时好像没有了差别，在小店里落脚果腹。

    师妹放缓了脚步，唐暄也跟着放缓了，他问“饿了？”

    “没有....”保持一路沉默的师妹忽然笑了，“就....忽然想吃些东西了”，她低头戳戳小肚子，小声说，“可以吗？学长？”

    唐暄看了眼时间。

    距离发车还有一个小时。

    “当然！”

    进了小店。

    老板娘的性格很逗人，一口亲切的东北口音，“呦，帅哥美女吃点啥？”

    师妹把菜单推到自己面前，唐暄按住了她的手，“这次，必须是你挑。”

    她不固执了，朝着身旁的老板娘绵绵地说：“那就....锅包肉，水煮肉片，酸辣土豆丝吧。”

    “中午没吃饱吗？”唐暄挺好奇的。

    “吃饱了，就....想再吃一顿。”

    她笑嘻嘻地说。

    “好。”

    最后没吃完，师妹摸着鼓起的小肚子看着满桌子的剩菜有些为难。

    还是第一次见到节俭的她点超量的饭菜，唐暄不想让她为难，向老板娘要了打包盒，转而笑道，“这就是我的晚饭了，不会浪费。”

    师妹才眼里一亮。

    吃过东西，师妹爱美，她去了卫生间补妆，出来时，嘴唇又是红红亮亮的了。

    她朝着自己很甜地笑了。

    “走叭~”

    “好。”

    进了汽车站。

    再往前就是安检区了，唐暄进不去。

    离开车还有十五分钟，师妹提议再在外面等一会，唐暄同意了。坐在大厅的长凳，唐暄吊着的心反而舒缓了一些，一向不屑于送行的他，此刻竟鬼使神差地心想：能多待一会儿也是好的。

    师妹比自己想象的要平静。

    看起来，甚至比前几天还要平静。

    她时不时还露出甜美的笑容，和自己讲个笑话，尽管那种笑话只有她自己才会笑。

    检票声的电子音不断响起，一辆辆车开走，唐暄的精神重新紧绷了，他站了起来，因为听到了师妹那辆车的声音。

    “快去吧。”

    他轻声说。

    “好。”

    师妹的语气依然平静。

    她拉着行李箱，背着包，胸前还有一个挎包，唐暄有些心疼。

    凝视着她的背影，师妹排在安检队伍的后面，时不时回眸看着自己，这时她的眼神，忽然不再那么平静了，变得不舍，变得哀伤，变得激动，像是积压很久的情绪忽然在这一刻集中宣泄出来。

    “再见！”

    唐暄心里一紧，踮着脚朝她喊道。

    师妹要喊什么，眼睛却红红的，没有出声，她踮了两下脚便消失在人群中了。

    唐暄的心情变得迫切，他跑动了起来，寻找着师妹的背影。

    可看不到，大概已经进去了吧。

    坐回长凳上，他心里一沉，又自嘲地笑笑。

    就在这时。

    “喂，喂，你干嘛？”

    “对不起，对不起”

    唐暄抬起了头，他睁大了眼睛，师妹竟然又从队伍前面挤出来了，她眼角积蓄着眼泪，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排队的旅客纷纷回头看她。

    唐暄疑惑地站起来。

    看着师妹冲到了自己面前。

    未曾停歇。

    她踮起脚，竟然用力地吻在了自己的唇上。

    很热，她的鼻息钻进了自己的鼻腔里，唐暄被吻得有些窒息，持续了几秒，她忽然松开了自己，可能是羞耻吧，在一众人的目光中跑了回去，接受安检。

    摸着唇上的吻痕。

    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唐暄的心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跑到安检处，朝着她的背影喊：“师妹！”

    “我爱你。”他轻声说。

    师妹拉着行李转身。

    “我也爱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