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巾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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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父子

    李净站在自己家的大门口,转身向两名护送自己的司闻寺士兵告别,然后深吸一口气,上前敲了敲门。

    没过几秒大门就打开了,却是小米,他的眼神有点疲惫,但仍然撑起精神跑过来。

    “少爷,您可算回来了,老爷正在书房里等你呢!”

    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看您发的电报说要去司闻寺,我和雪儿姐可担心死您了!”

    李净看着小米的面色不太好,知道是挨了便宜老爹李秀的批评,出言宽慰了两句,让他先去休息,自己则走向了李秀的书房。

    刚刚在东林俱乐部的时候,李净之所以匆匆离去,是因为他忽然发现了一个盲点。

    自己对便宜老爹李秀的立场的认知,似乎都来自诸葛亮和荀诩。虽然说从他们的反应上来看,他们确实认为李秀是在摆烂,但是这一切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身为国会外交委员会的副主席,自称是不可知论,但很快就会被人“逼迫”成为黄天国际论。

    黄天论让他和同为白波军系勋贵、身份与阶级立场相似的人公将军郭宇站在了一起,在国会范围可以同气连枝。

    国际论内涵的世界竹椅虽然与黄天论冲突,但在国会通过倾向黄天论的提案后,国家资源倾向于国内事务,不死心的国会国际派自然会向李秀靠拢。

    而在当前全球冷战的形势下,国际事务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如果被分配的资源少了,那么太平道国便会采取相比军事手段更加便宜的外交手段,无形之中身为外交委员会副主席的李秀的职权就变大了。

    而目前外交委员会作为四大对子少有的交汇点,必定处于三位公将军的政争风口,假设外交委员会的主席被某位公将军搞掉,那么相比可能倾向任何一位公将军的新主席,选李秀这位黄天国际论者上去是不是反倒是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结果?

    而在表面上,李秀就是在摆烂并被形势推着走,实际上,李秀却通过摆烂避开了三位公将军的政争,甚至有了更进一步的机会。

    这样看来,便宜老爹真的是在摆烂吗?

    李净对此持保留意见。

    书房称得上中规中矩,有大贤良师的头像;有看起来挺高档,但是李净认不出来的古董;一些不知道主人是否真的看过的书摆在养护得很好的书架上;一把古剑,是由大贤良师亲赐开国公爵李乐的。

    由于汉末医疗条件不太好,且黄巾军早期也没有一个合适的根据地,再加上营养不良,李乐的前几个儿子都夭折了。所以如今的太平道国国会外交委员会副主席、公爵李秀只有五十出头。

    又因为出生的时候国朝已定,从小养尊处优,李秀看起来很年轻,一看就是保养过了。

    难怪给人一种摆烂的感觉。

    太平国毕竟是革故鼎新之朝,封建礼教也还没深入神州大地,李净进去之后倒也不必躬身垂首,直视地板。

    “今天,你倒是挺忙活的呀?”李秀拿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嘬了一口。然后又亲手给李净沏了一泡,示意李净也喝一杯。

    汉代本是没有很浓的饮茶之风,全靠大贤良师爱喝,勋贵们便上行下效,一发不可收拾。

    也不知道这大晚上的喝茶,还睡不睡得着?

    茶汤入口不会显得涩,回味起甘甜清香,温度尚可,显然是自己进门后才泡的。

    李净刚想开口敷衍两句,看到便宜老爹关切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反正嫡子就自己一个,李秀应该也不至于害自己,况且摸清便宜老爹的意图,对自己接下来的计划非常重要,既然如此,还不如坦诚一点。

    “你对咱太平道国的未来怎么看?”

    眼见李净没回答自己的问题,李秀自顾自地问了下一个问题。

    “大人,我觉得还行。百官各司其职,系统运行有条不紊。”

    此处的“大人”不是后世对长官的称呼中的“大人”,而是汉代对父母长辈的称呼。

    李秀摇了摇头,对儿子的回答显然并不满意:“我看啊,这国家,现在好似烈火烹油,可这油烧完的那天,就要完蛋了。”

    李净被便宜老爹的大胆发言狠狠地震惊了。

    您可是当朝国公,一方重臣啊!这样说话当真没问题吗?

    “你觉得,咱太平道国,靠的是什么在维系着这一切的运转。”

    李秀似乎根本没指望从李净那里得到答案,很快就自问自答起来。

    “三公将军,九大方帅,还是72方帅会议?似乎都不是。他们的权力只在法令有效的地方。把他们剥去身份扔到大街上,不出一个月就会饿死。”

    “那难道是法律、赦令、圣旨吗?似乎也不是,他们的效力只在于刀把子和笔杆子还能发挥作用的地方?”

    “那是不是那些具体拿刀把子和笔杆子的人呢?可如果是他们的话,为什么方帅会议随便派一个钦差,就能让他们瑟瑟发抖呢?”

    “大贤良师还没出现的时候,我们还相信天上有一个神,默默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凡是人间有灾难,就会派圣王下来拯救凡人。”

    “可是大贤良师来了,他做着圣王的事情,却又打破了我们对圣王的幻想。他告诉我们,没有什么神仙皇帝,也没有什么救世主,一切幸福都要靠双手去创造。”

    “为父很感谢大贤良师,没有他,可能我刚出生就饿死了,你祖父也没机会当上公爵。”

    “但是我又有点恨他,因为他把血淋淋的世界撕开给我们看,他告诉我们,上帝死了!”

    有一说一,上帝这个词还真是中国本土词,只是后来被十字教给占用了。你跟一个明朝之前的人说上帝,他们基本不会想到某个外国人。

    “虽然说你祖父那辈的人觉得有些太惊世骇俗了,就在大贤良师死后搞出来一个拟人化的黄天意志。但科学日新月异,这瞒不了大家太久的。”

    李净看着眼前这位公爵,暗叹了一声时代的局限性,脑子中却不由得想到了十九世纪的欧洲。

    当时也是科学飞速发展,教会走向衰落。所谓“上帝”被从世俗领域真正的放逐,人类像是离开了父母的孩子,迎来了绝对的,不用考虑彼岸的自由。

    固然人类迎来了飞跃,可随着而来的是无数王冠和人头滚滚落地,类人群星开始闪耀。

    因为人本就没有高低贵贱,凭什么你坐在上面,我站在下面?

    如果先天不存在赋予意义的至高者,有的人选择了自己赋予意义,有的人选择了藐视一切价值。

    李秀的位置不是帝国最高的,却也是能自称国家的主人而不会被人嘲笑的一批人。他看到了即将到来的危机,却不知道如何科学地应对。

    或许是因为李净今天的表现让李秀觉得他终于成年了,今天的李秀格外话多。

    “面对这洪水滔天,我日夜冥思苦想,终于有了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