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大都督
繁体版

第二十九章:房陵秋税(下)

    “那是不是当官就能免役?”霍毅冷峻问道,“如此一来,岂不是所有税赋都落到平民百姓身上?”

    “免役者有宗室、封爵者、有高爵的官僚及其亲属,县、乡的三老及被选为孝悌力田者;博士弟子、其他通一经者及特诏优许复除者;或生子、服丧者,逢天灾兵祸之害而暂停服役者!”陆雨叹道:“昔年我陆家穷困,我也是服役之人,只不过家里有几本书,慢慢擢升,又遇到路招,故而成为其幕僚,帮其管理军中杂务……如今魏国平地北地中原,战乱日少,若是二十年之前,简直民不聊生……”

    “原来如此……”霍毅叹气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陆雨一呆,霍毅简单八个字,竟然道出人间疾苦,心中在惧怕其武力之余,心中还涌起别样之情,本以为霍毅是一个武夫,没想到啊。

    “走!”

    不知不觉间,几人已然出了城墙。

    “将军,去往何处?”陆雨一愣。

    “呵呵,孟达为养兵,又不肯太过得罪申家,自然要选择苦一苦百姓咯!”霍毅冷笑道,“既然要苦一苦百姓,你带我去房陵城周遭最苦之地!”

    “最苦之地?”陆雨神情发懵,但还是点头道:“若说,房陵最苦最难之地,莫过于南城外神农山的归化夷民……”

    “归化夷民?神农山?”霍毅感兴趣问道,“何人?”

    “对!”陆雨道,“神农山内原本就有远古苗裔,世人称为山人或者野人,原荆州刘表所命的房陵太守蒯祺,亲自上山引山民归化并厚待之,这一抚便是二十年。经过二十年教化,这批山民早已接触外面的花花世界,再也不肯入山!后孟达攻房陵杀蒯祺,这里山民为感蒯祺之恩选择出兵抵御孟达,给孟达部曲造成不少伤亡,因此孟达深恨之,故而经常刁难苛刻……再因为汉人轻视山民,所以这些山民最苦!”

    “好!就是此处!”霍毅眼睛一亮,“走!速带我去!”

    “诺!”

    “驾、驾!驾!”

    出了城,众人立即驾马前往神农山。

    一个时辰后,众人快马加鞭便入了神农山,来到山人乡,也被房陵人称之为野人乡的地方。

    刚至此处,便听闻密集的敲罗声音。

    “集合!集合!”

    “征点在乡老院……”

    “收秋税了,收秋税了,大家快去埠头上纳粮!”

    霍毅见状,立刻下马,留一人看守马匹外,几人悄然走入乡内。

    只见,前方人头攒动,乡民排成长长的两排,看起来似乎有两百步之长,队伍的尽头摆着三张桌椅,中间的一张坐着一名虎背熊腰的壮汉,身上披着印着“衙”字的黑色长袍,旁边有两名好似乡老的人物,正一脸谄媚的陪着,桌上还摆满了鸡鸭鱼肉,几人一边大口吃着、一边看着左右两侧征收秋税的场景。

    霍毅赫然觉得眼前的场景四橙相识,只不过后世那般交公粮的场景是火热的,而如今眼前的场景却是冰冷而又无情……

    “下一位!庞二昌!”

    埠头前,里正拿着户头册挨个点名,一旁的户长、乡书端坐在桌前,拿着毛笔记录,边上还有小吏踹着称粮的官斛,每一脚都能让平满的米粮掉下去一些,泼洒出一些,看得人心惊肉跳。

    还有愣头青想去捡地上的米粮,却被吏员大声呵斥:“别捡,那是损耗!喂,说你呢,还捡!”

    那官吏对着地上的男人就是一脚,直接将其踹得四仰八叉。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淋尖踢斛,粟米堆要按尖堆型装起来,会有一部分超出斛壁,这时候来一脚,能踢出不少的米粮,踢完后,缺的还是百姓补。

    说白了,就是损耗是很难界定多少的,运输风险各种各样,淋尖踢斛就是官员把运输风险转嫁给百姓,如果运输损耗小,就贪掉,所以踢得越多越好。

    漫长的部队慢慢往前挪动,期间时不时就出现有人交不出税,跪着哭嚎的,可结果只能是挨了鞭子后拖到一旁,被人吊在树下,等着他们的是破家的惩罚,男丁拿去服更役或者劳役,女的被卖为奴婢或者娼妓……

    霍毅一行人冷冷的看着前方的场景。

    一名面色枯骨、瘦高的汉子吃力推着独轮车的画面顿时吸引住了霍毅的眼光。

    庞二昌看着残酷的一幕又无可奈何,他家中的全部积蓄也只有八百钱和四石粟米,只能在队伍中静静等待,到了自己时,希望能多的过去。

    “咳咳!庞二昌,家有七口,田二十亩,不满十四者两人,满十七者五人,按律应纳秋粮三石,口钱四十钱,算赋七百钱,共计粮三石、钱七百又二十!”小吏拿着账册,欢快说道。

    对,对于小吏而言,这不仅让自己身心愉悦,还能让自己腰包鼓起。

    轮到庞二昌,他吃力的将粟米倒入粮斛,但让他感到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自己早已秤足够三石的粮竟然填不满眼前这个尖尖的粮斛。

    “嘭!”官吏用力一脚,又零零碎碎掉落许多在地。

    “啊”看的庞二昌和周围之人心惊胆战……

    “两石六斗!”小吏眼神瞬间变得凶狠,冷声道:“庞二昌!不够!可还有粮??”

    “额……额……”庞二昌脖子伸的老长,几乎快抵住粮斛,而是使劲的擦擦眼睛,脸色悲苦,眼中充满了不信,“不对,不对啊……小人,小人明明秤了三石啊!”

    “什么?”小吏眼神冰冷,阴沉道:“你竟敢说这公斛不对?你好大的胆子!你的算钱呢……”

    “什么?”被小吏的表情吓了一跳,庞二昌不由后退半步。

    “算钱!”小吏再次呵斥道,“带来没有……共七百二十七钱!”

    “有,有……”庞二昌唯唯诺诺,但忽然间眼睛睁大,“不对啊!上官!我小儿还未满七岁,我大儿还未到十七啊!怎么,怎么多这么多钱啊……”

    “少废话!人口筹册上分明写着你小儿已经满七岁,应交二十钱,你二儿年满十四,早就不该交口钱,而是算钱!快点,有么有钱!”小吏不耐烦之极,嘴巴往左右一噘,顿时有两名差役围了过来。

    “啪!”一声鞭响。

    “啊!”一句惨叫。

    只见,庞二昌身上自额头到胸口出现一道笔直的血线,而人也滚到在地。

    “啊……阿爹……”庞二昌身边的一名童子而一名少年见状,连忙将父亲父亲,小通更是哇哇大哭起来。

    但庞二昌不顾二人搀扶,连忙跪倒在地,不断磕头,乞求道:“上官,上官!饶命啊!不是我不想交啊!而是没办法啊,前些日子我大儿进山摔断了腿,我父母也生病啊……为了治病,家中已无积蓄,况且小儿真的只有六岁,还没到七岁啊!我二儿今年才十三啊,未满十四啊……”

    “哼!”小吏阴狠道,“休要多言!休要多言!你交不交……”

    “我……”庞二昌脸色通红,支支吾吾起来。

    “哼!打!”小吏把脸一撇。

    “好!”两名差役顿时拳打脚踢起来。

    “嘭嘭!”

    “不要打我爹!”

    “不要啊……呜呜……”

    那名少年见状,见父亲被打,连忙将差人推了一下,或许因为是偷袭,那差役摔倒在地。

    “哈哈!”被推的那名衙役不怒反笑,连忙起身,竟然抽出刀来,“好小子,竟敢袭击差人!好大的胆子……今日不取你一条腿,老子便不信孟!”

    说罢,抽出腰间朴刀,刀光一闪,就要砍下……

    “不要啊!”

    “他还是个孩子啊……”

    旁边乡人顿时求情起来,庞二昌脸色更是憋的通红,忍住身上剧痛,立即挡在儿子身前,怒视着差役……

    “嘿嘿,孟三洞,你就这本事啊……竟然被一个小娃娃推倒!”

    “看来是昨晚去春宵楼没力了吧……”

    “哈哈!”

    一众衙役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哼!好啊,竟敢反抗!找死!”差役恼羞成怒,再也忍不住,顿时便要手起刀落,一刀就要将眼前两父子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