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误会，前辈有话好说！”

    苏问展开顺流步，就像一只灵活的鱼儿，在地宫中不断穿梭，躲避灰衣老者的进攻。

    居然领悟御水之意，顺流逆流不拘于心？

    灰衣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动作不停，继续引动周遭元气，化作无形大手，来回爪击。

    局势依旧凶险，慨然难以抵御，但杀气衰减，不复先前毁灭一切的煞气。

    苏问敏锐察觉到这种态度变化，一边竭力施展身法，避开元气大手，一边不断絮叨，跟老者解释。

    若干回合后，灰衣老者看透苏问顺流步的水准，方才猛然一哼，虚空凝练化作囚笼，将他困在里面，再难动弹。

    “前辈是要考较功行？晚辈自然配合，大可不必如此咄咄逼人。”

    嘴上如此强硬，心里却是哀叹。

    开脉境，被仙官杨毅凭空摄住海水囚困，到采气境，还躲不了这结局，辛苦数十年，只前进一小步吗？

    灰衣老者道：“以你察觉元气之敏锐，似已进阶采气？”

    “不瞒前辈，刚刚采得主气种，正要一鼓作气，却被前辈打断。”

    “真当天材地宝是烂大街的野花野草？天鼎域一年的珠赋商税，不过折价二十斗金珠，给你上百金珠的宝材，你当是什么？不修道体，突破采气，当蜃楼冤大头么！”

    “可我已经修成琉璃道体。”

    “你说什么？”

    苏问耸耸肩，道：“我已完成赌约，顺势引气入体，难道有错？”

    “你最好没有说谎，否则下场难料。”

    灰衣老者转身进入密室。

    苏问心中泛起嘀咕，似乎对修成琉璃道体这件事，他比我还要迫切？

    “烛茏邪草以异兽为食，汁液专破各种皮毛甲胄，包括宝体。”

    灰衣老者举着黑色罐子道：“此罐烛茏毒液，以五阶邪草为君药炼就，采气修为以下，若是泥腿石足尸骨无存，铁胆铜心消融一半，金头银面腐蚀见骨，哪怕冰肌玉骨都要毁容，只有琉璃道体毫发无伤。

    现在我要对你脸上倾倒，若你是肯承诺错误，主动退还金珠，立誓永不再犯，我可酌情减轻处罚，还要冥顽不灵吗？”

    苏问闭眼封鼻合耳，连毛孔都拢住，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前辈来吧。”

    说完，嘴巴也闭住。

    “桀骜不驯！”

    灰衣老者暗骂。

    他本是挺欣赏苏问这样的年轻人，天资好，胆魄壮，人还机敏，未来无可限量，谁知竟为上百金珠的材料，迷住双眼，真就是小族来的，见不得金珠？

    他懒得再废话，挥手抛出黑罐，烛茏毒液如梨花雨点，射向苏问脸面。

    “什么？”

    灰衣老者颤抖。

    一场梨花雨后，苏问依旧面如切玉，一尘不染，烛茏毒液非但没能损伤分毫，连停留都做不到，仅是顺流而下，烧穿衣服和玄龟甲。

    琉璃道体！

    还是上等层次的那种！

    难道，他真是天才？不到半天，就能重修蜕凡，引气入体？

    灰衣老者的人生观被颠覆，侍奉天鼎蜃楼总部这么多年，往来天骄人杰如过江之鲫，他看得都反胃，却从没见过苏问这样的人物。

    赌对了，捡到宝啦？

    他心中五味杂陈，挥手吹起灵风，降下灵雨，替苏问洗去没怎么留痕的毒液。

    苏问睁开眼睛，刚要质问，就被灰衣老者打断。

    “去换套衣服吧。”

    他说道：“此地虽是延峰边陲，可若是剧烈的元气波动会引人瞩目，下次若要动用密室东西，先跟我打招呼，不要再犯张森尤恒的过错。”

    “什么张森尤恒的过错，说清楚啊。”

    灰衣老者没有接茬，转头走出地宫，来到神像前。

    香已燃尽。

    “你的心绪似乎很不安宁，发生什么事了？”鼎主问道。

    “苏问修成琉璃道体，并且成功采气。”灰衣老者竭力压制自己的颤抖情绪。

    “怎么会这样？你是不是被他骗了，先前……”

    鼎主很快否决自己的猜想，若是苏问先前就炼成琉璃道体，完全可以选择在鹤鸣突破，跟王漛正面对决，何至于仓惶北逃，来蜃楼赌命？

    即便蜃楼老成员，都不敢说在这种情形下接近总部，何况像他这样局外人，还敢带司吏人头来投。

    “若依前例，无论修成琉璃道体，还是引气入体，都不可能是一朝一夕之功，此子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能为常人所不能为？可惜大战惨烈，典籍佚失太多，部族的古史语焉不详，否则借古观今，必有类似苏问者。”

    鼎主喟然长叹。

    灰衣老者道：“他让我越发心惊，越来越有控制不住的恐惧感，对他如何处置，还望鼎主示下。”

    “无需多虑，日后修了斩血经，便会敬我如神明，你且按照原计划，招他入楼，看他能到哪一步。”鼎主道，“你亲自做他的推介人。”

    “是。”

    苏问刚换好衣服，正观察密室墙壁上的纹路，就见灰衣老者鬼也似地飘过来，无声无息。

    “这是聚元阵，能像磁铁吸引铁屑一样，把天地元气聚集在一起，以供修炼，你不是蜃楼之人，没资格使用。”灰衣老者道，“初来乍到，很多规矩不懂，我可原谅你，下次不要再犯，否则蜃楼自有刑罚。”

    苏问无语至极。

    “前辈倒是给我讲规矩啊，不教而诛是为虐，再者，你既然查到张森尤恒案，当知道我已完成入楼考核，只欠一枚令牌而已，如何算是外人！”

    灰衣老者盯着苏问道：“张尤案乃是林简逆规操作，当地蜃楼使提出入楼考核所击杀司吏人选后，须得上级蜃楼审定，林简给你选择的目标，并非张森尤恒任何一人，事发后，他非但没有校正，还敢篡改目标名字，已是大过。”

    白杀了，孙彦吴诚哥。

    苏问恍然，怪不得林简总是愁眉，不只是张尤案爆发，还是自己玩脱了。

    灰衣老者把事情一说，他就猜出七七八八，无非是仗着老员工对公司熟悉，控制打压新同事，以期后者服帖，就跟进厂拜老师傅熟悉工作一样，得给你点下马威，立住师傅的逼格。

    难道林简从一开始，就没有同朋之情吗？

    这一路风霜，注定我踽踽独行？

    苏问看向灰衣老者，对他的好感也随之凋零，不敢再抱有期待感。

    “我愿加入蜃楼，恳求前辈推介。”

    “很好。”灰衣老者道，“你带秘信而来，合该成为我楼中人，眼下已入采气，我建议直接选一个采气修士踏脚登楼，如何？”

    “可以，只是需要给我稳固修为的时间，以及使用密室的资格。”

    “行，所耗费元气资源，须得计价列账。”

    见苏问点头，灰衣老者继续道：“十月末之前，必须动手，有难度吗？”

    “可以，目标是谁？”

    “鹤鸣部首岑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