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

    冷静！

    苏问强迫自己沉静下来，思考这事蹊跷之处。

    在鹤鸣酒馆藏头露耳，连真容都没展现，没道理猜出自己，部府守门司吏，若是有谁揣测到，更应该保守秘密，像延铭做的那样，封锁消息，等待苏问上钩。

    而此次蜃楼的行动绝密，知情人都是蜃楼成员，尤其知道是苏问刺杀部首这件事的，更是寥寥数人。

    灰衣老者、高阶蜃楼使和林简。

    “林简！”

    苏问恨道。

    不要再回鹤鸣，不要再回古越。

    林简的话语，反复在他脑海回荡。

    诚然，得知延铭调查自己以后，他就知道古越苏问的身份，可能见不了光，以后只能抱着蜃楼的大腿，祈求帮忙遮掩。

    可是逼上梁山，跟主动落草，感情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这一刀若是来自林简背刺，他就更无法接受。

    因为苏问无法确定，林简是出于报复的心情，还是蜃楼的命令。

    如果前者，还能好好给蜃楼服务。

    若是后者，蜃楼对他而言，就太恐怖了。

    在不知道延铭调查苏问的情况下，有预谋地安排这样的事，不就是为了断绝他的后路吗！

    他更觉得自己是卢俊义，而不是宋江。

    况且击杀岑畅的考核，本就是蜃楼发布的。

    干你酿！

    苏问一拳锤在井口，震落青砖数块。

    “贼子好胆，击杀部府仙官，非但不逃，还在这里耀武扬威。”

    淡淡的声音从天空传来。

    身着锦衣华服，上绣各种异兽图案的延铭，终于在苏问面前展露他真正的面容。

    这是一位很英俊的中年男子，举手投足颇有世家公子的贵气。

    黑狱在他脚下盘旋，发出禁锢之力，再度向苏问踏来。

    “怎么不逃了，老鼠！”

    苏问展开顺流步，连连后退，拉开距离，祭出鹤鸣印和庚金剑阵。

    “我现在只想打死你，或者被你打死。”

    月光熹微，天色昏暗。

    两个养气修士却能看清对方，只不过苏问看到真容，延铭只能看到蜃龙面谱。

    “鹤鸣部首印？你是古越苏问吗？”

    延铭饶有兴趣道。

    “杀了我，你就有答案。”

    苏问率先出手，三柄庚金灵剑组成品字剑阵，杀向延铭。

    “野路子，岂不闻一力破万法！”

    延铭高喝，祭出黑狱，向苏问笼罩而来，阵阵乌光搅扰人心神慌乱，好想抱头鼠窜。

    苏问祭出鹤鸣印，狠狠撞上黑狱。

    两者撞击，发出喑哑噪杂的声音，刺心挠肺。

    延铭冷笑，横推一道巨大土龙，把庚金剑阵撞得七零八龙，杀向苏问。

    苏问一跃而起，避开水龙，骈起食中二指，吞吐剑芒冲向延铭。

    “什么身份？还玩莽夫这一套。”

    延铭连连后退，同时挥舞袖袍，不断激射土箭。

    “采气巅峰而已，也敢跟我张狂，真是不知好歹，就让我揭开你的面具。”

    言未毕，一道剑光陡然从袖中飞出。

    苏问连忙错身，仍旧被带出一蓬鲜血。

    鹤鸣印依旧跟黑狱叮叮咚咚碰撞，各自散发光芒的背后，是持续不断元气注入。

    “这就扛不住了，真不知你哪来的勇气，面对我竟敢不逃。”

    “是杨毅叫你来的吗？”苏问淡淡道。

    “这么说，你就是杨台郎海上碰到的王渔。”延铭怪笑道，“果然是逆贼，诛同族杀司吏，抽筋扒皮都难消你罪恶。”

    “可我不是古越苏问。”

    苏问面对剑光，竟然不再避，肃立在那，去取脸上的面谱。

    延铭一边操控飞剑，准备将苏问打个半残，以便拷问，一边凝神去看，面谱下究竟是谁。

    好奇心这东西，真是人类无法避免的痼疾，身材姣好的姑娘，准备褪去面纱，穷凶极恶的匪徒，准备摘下面具，都是忍不住想去看的东西。

    “噗！”

    “噗！”

    不约而同，两声利器入体之声。

    只不过白金剑冲着腰背，无色锥却抵着后心。

    “卑鄙！”延铭咬牙切齿。

    “彼此！”苏问眉开眼笑。

    眼见延铭胸前连点，封锁经脉，就要取出丹药疗伤，苏问不敢耽搁，忍着剧痛，踏着顺流步，召回庚金剑劈砍。

    “为什么你还能动作？”延铭脸上写满惊恐，“这可是地级下等白金剑，金行之气，应该扫荡肺腑！”

    “因为我有玄龟甲和……琉璃道体。”

    庚金剑入体，苏问不敢大意，顺势切开。

    “我好看吗？”

    苏问嘿嘿笑道。

    伴随从嘴角溢出的鲜血，格外狰狞可怖。

    延铭喃喃道：“琉璃道……”

    黑狱落下，发出轰隆的声音。

    苏问不敢耽搁，连忙将各路法器收进空间法器，正要遁入洞天疗伤，忽然水井处跳出一人。

    “精彩绝伦的对决。”

    她鼓掌道。

    “常言道，生死就在一瞬间，在越短时间，做出越多谋划，就能占得宝贵先机。

    你先是在水井处发觉此人到来，故意留下暗算法器，然后撤退，将位置空给他，随后将法剑落他旁边，以遮掩元气波动，最后以身而饵，发动突袭，跟对方赌命，而你赌赢了。”

    苏问凝视着她一身宽大黑衣，衣角还有水滴落下，判断她是蜕凡以下修士，心松口气。

    “杀部首者，古越苏问，是你喊的？”

    “不错，是我。”她道，“原本是想走的，可你来得太快，我不敢再游水，还好这人来得及时，还给我演了一场好戏。”

    苏问淡淡道：“那你现身，是想干什么呢？”

    “当然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她借着说话机会，已经靠近苏问数步，眼下只剩三步左右，元气优势已经不大，后者重伤在身，只要拔出白金剑，他就死定了。

    言未必，一道绳索从她手中窜出，飞向剑柄。

    苏问动也不动，陡然喝道：“曹雅芸！”

    她身形俱震，绳索阻断去势。

    “你到底是谁！”

    原来此人正是芝兰楼执事，苏问第一次购物时的美女导购，曹雅芸。

    事实上，苏问也是猜的。

    若叫破身份是林简安排，他使唤的人手，最好藏于芝兰楼，毕竟若论对邑城的熟悉，恐怕部府司吏都比不过古林。

    流水的司吏，铁打的古林。

    她虽身着宽袍，故意粗大嗓子，但若有若无的香气……

    笑话，苏问的采珠秘术，连玄珠贝公母都能闻出来，何况活生生的人。

    “我是古越苏问。”

    他淡淡笑道。

    “不可能，苏问明明只是一个少年。”曹雅芸叫道。

    “一个少年能够杀死鹤鸣部首么？”苏问道，“还是你喊这话的时候，根本没想过它是真的。”

    曹雅芸扭头就走。

    苏问再道：“帮我跟林简带个话。”

    曹雅芸身形一颤。

    “带什么话？”

    苏问看着夜空，稀星淡月。

    “我们两清了。”

    咕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