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度苏郎今又来？”

    气血冲突，伏在地上的紫修神情复杂，问道：“你是古越苏问吗？”

    苏问笑道：“你若是想问，我是不是击杀鹤鸣部首的苏问，我只能恭喜你，答对了。”

    “别杀我，自己人。”

    紫修连忙低头，不去看苏问的正脸，同时手中奉起一物，高举。

    “天鼎庚字六九五五，见过道友。”

    苏问脸上的笑容僵住。

    紫修手上捧的，霍然就是蜃楼的身份牌，不知名生物的鳞片。

    “验。”

    他冷哼一声。

    紫修不敢怠慢，借鳞片上划伤手指，鲜血滴在上面，紧跟着浮出一排文字。

    “天鼎蜃楼行者，庚字六九五五。”

    苏问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御使元气摄来鳞片，后者只是一颤，没有阻止。

    进入海市蜃楼，一般都是这样验证，确定人牌合一，不是伪冒。

    根据蜃楼规矩，甲乙为天字，丙丁戊己为地字，庚辛壬癸为灵字，字首为上等，担负蜃楼运行之责，包括传递情报、发展下线。

    倘若一个灵字上等，都能知道自己身份，还有屁的保密可言，天鼎蜃楼根本就是草台班子。

    “你怎么知道我是蜃楼行者？”

    “古林之事，轰动剑溪，我等行者猜测，应当是蜃楼报复，既然是道友击杀鹤鸣部首，八成就是楼中人。”

    紫修连忙解释道：“三天前，鼎南六尊者来我族讨要紫阳丹疗伤，言明正被仙情司追索，要我们帮忙遮掩，虽未说明缘故，但结合剑溪封锁行动，可知击杀鹤鸣部首一事跟蜃楼脱不了关系。”

    苏问道：“就不能我跟岑畅有私仇？和鼎南六不相干？”

    “恕我直言，先前道友以孙彦身份，前来购买蜕凡所用宝药，已然暴露你掌握蜕凡秘方之事，如此短短不过两月，采气恐怕尚不能稳固，天大仇恨也不会以卵击石，必是楼中任务，有蜃楼给道友铺垫，行刺杀之举才合情理。”

    紫修道：“未料到今日有缘碰面，紫某三生有幸，还望道友看在同道中人份上，手下留情，楼中物资，任君撷取，紫某自会扫清后事，将之安在姚华身上。”

    苏问道：“门子见过我，我走时要杀他，可以吗？”

    “可以。”紫修回答得很干脆。

    苏问忍不住讥讽：“楼中之人朝夕相处，说杀就杀，你这样的人，若是遭遇危险，能保守蜃楼秘密吗？”

    “能。”

    紫修毫不犹豫道：“紫阳族中分为两派，姚华在其中一派，主张上勾结部府，下欺压散修，似道友前事，就是他做熟的，门子守夜门，可想而知是他一伙人。

    不过近来风声紧，看姚华不知收敛，想借他上位而已，若非如此，楼里就是闹翻天，他都不会通知，甚至我要查看，他们还会百般阻挠。”

    苏问道：“你是哪派呢？”

    “反抗派。”

    紫修道：“我等加入蜃楼，就是要借蜃楼联络志同道合之人，刻苦修行，不断培养高阶修士，而后一举发动，推翻部府！”

    他虽低着头，声音却不疾不徐。

    “若非是苏道友，旁人我是决计不会屈服，将鳞牌交出去等同置部族安危不顾，不说部府，单是蜃楼得知都会击杀我，只因我相信道友前途光明弘大，乃是有希望带领蜃楼同道，推翻部府的重要力量，这才不管不顾，奉牌相见。”

    苏问捏着鳞牌，道：“连我自己都不敢说带领蜃楼推翻部府，你却对我有迷之信任，实在叫我情何以堪。”

    紫修道：“随着鹤鸣部首之死，苏道友的身份渐渐被……查明，三月入籍修行，九月可斩采气，这种天资王漛都不能比，不是天之骄子，人中豪杰，还能是什么？”

    他激动道：“因邑城有部府坐镇，最高部首不过采气，为避免部府紧张，紫阳楼才没有安置蜕凡以上修士，可这护楼大阵，足够地级中等，一般的养气修士根本撼动不得，但道友却轻而易举阻断大阵。

    最关键的是，破浪号！”

    “破浪号怎么了？”

    “道兄首创破浪号，遵守章程，按劳分配，平价借珠，互帮互助，四条约定足以显出对凡人的尊重。”

    紫修恨道：“许多凡人一辈子都不知道玄珠何味，元石怎用，却要为这两样东西生生死死，凭什么？这不公平！凡人就安心种田纳粮，谁想修行，自己去下海采玄珠，下矿挖元石，不行吗？修行者还能做得更好，为什么要拿凡人的鲜血性命，筑成他们修行路下的踏脚石。”

    苏问道：“紫阳大族之人，也会低头关心凡尘么？”

    紫修苦笑。

    “便是同族，亦有各宗，便是同宗，亦有各家，便是同家，亦有各人，何能一概而论？莫非道兄以为，紫阳族人就能全部种药炼丹，不需要下海采珠么？”

    “站起来。”苏问道，“叫他们离去。”

    紫修起身，将闻讯靠近的执事护楼，打发回后院。

    “抬头。”

    “不敢。”

    “我让你抬头。”

    紫修依言。

    “跟仙情司画像对比如何？”

    “六七分相似，若不细看，未必能察觉。”

    苏问道：“眼下之事，你道如何处理？”

    “姚华该死，门子可除，道友若需库藏，尽皆取去，我会将罪名安在姚华身上。”紫修道，“只是鹤鸣杀气荡云，不似紫豚司吏应付差事，道友至此，该回头了。”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不知，我只知值此时刻，道友还要往剑溪来，只能回故乡。”

    “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是你想回头就能回头的。”苏问道，“鳞牌我先收着，若是此去你没有异动，归来时我再还你。”

    紫修欲言又止。

    “怕我死？”

    “对。”

    “即便我死，临死之前，一定毁掉你的鳞牌。”

    “紫某倒是不担心道友暴露鳞牌，只是有用之身，应该留待将来，不该如飞蛾，明知有火还要扑上去。”

    “不抓住现在，就没有将来。”苏问道，“地级宝物我就不取了，你自收下，算在我头上，只是元石元玉，须得备上一些。”

    “元玉十斤，权作道友的程仪。”紫修道，“只是陆路前往古越，确实不可取，仙官坐镇鹤鸣，严禁族众随意离开本族，正趁着珠税缴纳，清查籍册丁口，越是靠近鹤鸣越是严格。”

    苏问道：“你的建议是？”

    “沿着剑溪支流，跟随采珠队伍入海，避开仙情司巡查重点，然后再泅渡靠岸。”紫修道，“只是据我所知，古越族似乎有专人看管，誓要刮平地皮寻找线索。”

    “你有情报？”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