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

    苏问踏进洞天，咏叹道。

    只剩内衣的王漛，渐渐度过惊慌失措阶段，沉声道：“不知阁下何方神圣，要跟王某开这种玩笑？吾师乃清泉院执掌，丹道造诣高绝，深受部府器重，将来更是有望接任丹阁甚至山院，阁下若是悬崖勒马，王某可既往不咎，权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

    苏问淡淡笑道：“现在想起师父的话了？金战锋让你闭关修行，你怎么不听呢？”

    “你到底是什么人？”王漛怒道，“休要藏头露尾！”

    咔嚓。

    长明灯拧动，照亮百平天地，枯瘦干弱的少年慢慢浮现王漛眼前。

    “你是，你是苏问？”

    王漛惊恐万分。

    “正是在下。”苏问笑道，“少族长，好久不见。”

    “怎么可能！”王漛根本不敢相信，“三月我父来信时，你不过刚刚修行，而今不到一年，怎么可能有如此修为？”

    “难道古越族只能有你一个天才？不能有比你更大的天才？”苏问嘲讽道，“王公子，你这就有点一叶障目，坐井观天了。”

    王漛已经意识到自己濒临绝路，在这样一个诡异的地方，进退无路，还被对方轻易卸掉所有法器，甚至外衣，还有生路吗？

    “为什么？为什么！”

    他疯狂大吼。

    “苍天无眼，既生漛，何生问！”

    悠长的悲呼，在洞天回荡。

    苏问扣了扣耳朵，嘿嘿笑道：“你说得对，苍天确实无眼，给王錾这么大机缘，以至于流毒百年，古越族十不存三，又出个王漛，三去其一，生怕古越不死。”

    “呵，你懂什么。”

    王漛冷笑道：“凡人如草芥，秋斩春复生，蜕凡有成，我可坐镇两百年，采气有成，我可坐镇四百年，只要我在，古越哪怕杀的只剩我一人，都能再建大族，何况我王氏还有数百人，四百年足够成为数万人大族，唯独缺部府关系，能给部族做靠山。”

    “六六六，谁给你灌输这种陈旧思想，就没想过什么叫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苏问大笑。

    “远的不说，光是杉杨、古林、紫阳，这些部族内都是各种姓氏掺杂，逐渐把族名变成图腾，变成精神符号，你就算屠尽古越变新王又能怎样？

    难道不明白十指有长短，手掌有厚薄，到时候近支远支不照样分道扬镳，就像今日，王渔亲过王海，王浪亲过王泽，到时候离心离德的远支想要另立新氏，甚至与王为敌，你又该如何？难道继续杀么？”

    王漛不屑。

    “有我在上面罩着，他们自然明白靠山的好处，怎会背叛？为何要离心离德，难道还能比其他小族日子过得好吗？”

    苏问摇头。

    “你是哪根葱？是能把灵植炼丹传入部族，还是给部族免除珠税？若是都不能，还是要日复一日下海，凭什么要你做靠山呢，就连你自己，都对曾叔祖恨之入骨，还要别人和睦，简直天大笑话。”

    王漛握紧拳头，却发觉全身气力在消失。

    虽然被曾叔祖压制迟迟不能修行，但他仍旧是当之无愧的王家大公子，没多少人敢违逆他，而入修行，更是一日千里，同族、朋友、师长，耳边全是赞美之词，以至于他都没有认真想过，到底怎样才能建成一个大部族。

    他只是觉得，得吸取錾先祖的教训，正本清源，砍完杂支。

    “怪不得师尊骂我，难道我真的错了？”

    王漛泪流满面，跪倒在地，放声痛哭。

    “我才三十岁啊，大好人生，广阔未来，还没有开始，苍天啊，为什么赐予我，又要夺走！”

    苏问平静道：“很多人还没有三十岁，都被你夺走未来，现在轮到你死，何必苦求苍天？越芗还有多少年可活，你就非要杀他？石垒夫妇多么年轻，你就不能留条生路？做了这么多天怒人怨的事，还假惺惺控诉苍天，可耻！”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我没有折磨人的习惯，哪怕再罪大恶极，只要最终的路是死亡，那么死前痛苦还是舒服都没有意义，给不了他懊悔的机会，所以，我希望你竭力配合，以此获得舒服的死。”

    苏问御起飞剑，准备把自己念念不忘的千刀万剐使出来。

    “第一个问题，金战锋的情报，从籍贯到修行到炼丹到为人到性情，有什么说什么。”

    “狗胆包天，敢谋算我师尊，痴心妄想！”

    “好，我换一个问题，你学过什么炼丹之法，有哪些灵植之术。”

    “炼丹？呸，你也配，无父无母无尊长的杂种，还敢贪丹道。”

    苏问默然良久，叹道：“再一再二不再三，你已经拒绝我两次，再拒绝就不礼貌了。山院如何分布，清泉院在何处，炼丹库藏在哪，如何驾驭飞鹤……”

    王漛嘲讽不停。

    “小门小户就是贪鄙，还想窥视山院，你也配？”

    苏问啧啧笑道：“准备好，小飞剑来喽。”

    一顿剑光，将王漛衣物斩尽，而后寸寸切削。

    “啊！”

    惨叫声惊天动地。

    王漛想死，却被封住经脉，连自尽都不能。

    大概数百剑的时候，王漛撑不住，开始吐口。

    苏问道：“我会验证你说的话，若是错了，古越从此无王族，而且我会当着你的面，把这一套施展在你爹你弟面前，他们是凡人，少不得要用你的丹药，所以想清楚再说。”

    “你能放过我父我弟吗？”王漛嗓子嘶哑。

    “没有修行者做靠山，李嘉阳陈孟不会坐失良机，既然如此，我也没兴趣专门杀几个凡人。”

    “希望你说话算话，否则下辈子我都不会放过你。”

    等王漛说完，苏问将上灵级紫阳丹喂他服下，效果远超其他疗伤丹药，很快脸色红润起来。

    “我说话算话，所以你最好没有骗我。”

    一番清洁身体，消去血腥之味，苏问化作王漛模样，再度赶往山院。

    到门口，两名看守笑着打招呼。

    “王道友可是出了什么事？我瞧你族人挺张皇的。”

    “些许杂事而已。”

    苏问揣测王漛的性格，不像是会对这些人假以颜色的样子，所以冷酷说了两句，径直入内。

    等他走后，两名看守抱怨。

    “就说收徒弟不能找小族来的，收了一个，来了一群。”

    “谁说不是呢，就连正主都没什么涵养，眼睛长在脑袋上，什么时候闪了腰，就知道低头的重要性喽。”

    苏问隐隐听见，嘴角微微上扬，顺着王漛的交代，缓缓踱步向内。

    山院，顾名思义，比山而建，丹阁器阁兽阁阵阁各占一块，清泉院是其中之一，因金战锋炼丹之术丝毫不逊色王漛修行天赋，所以位置较好。

    洞开的大门，门头上写着“清泉”二字，没寻错路的苏问暗松口气，大步走进去。

    居然空无一人，他长驱直入，奔着炼丹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