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买有人卖，生意达成，蜃楼做中间人还要追究用途？”苏问点了点桌子，道：“若是担心我赖账，货款已经在你手上。”

    连山贺越发觉得苏问琢磨不透。

    天地元气杂芜，道则凶猛，若不能自然沉降，化作矿脉消磨杂质，根本不能被人炼化，就好比粗粮细粮，作为贵人的修士只能吃元石元玉这种细粮，异兽珠贝宝药只配吃天地元气粗粮，前者吃粗粮就要腹泻生病，后者吃细粮纯纯糟践。

    这是斗珠修士一贯的理念，根本不觉得天地元气能值什么价钱，无穷无尽的东西，唾手可得的东西，予取予求的东西，苏问说要花玄珠买，在连山贺眼中就是纯纯冤大头，脑子有病，比败家子还愚蠢。

    败家子上珍味楼山吃海喝，进忘尘缘倚红偎翠，虽然于修行无用，到底是享受过。

    “价钱怎么定？”

    “暂定一斗玄珠十斤元气，细致情况劳掌事多多费心，譬如储气法器、蜃楼中介费等酌情添算，只要不过分我都答应，这批玉珠花完我验过货，再说继不继续。”

    连山贺无奈点头。

    “接近年关，你要东西又多又怪，原本至少得两三月，但看在玉珠的份上尽量赶工。”

    苏问随口道：“辛苦。”

    乾坤养珠场顺利办成，于他而言就是，就是打工人晋升大老板，本就该挥舞玄珠驱使修士为自己服务，节省时间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务上，若非部府横亘四域，用实力镇压不臣，让所有人守他们的规矩，苏问真会让斗珠部族感受到什么叫玄珠比爹妈亲。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了。”

    “那就赶紧回去，明天就是初六。”连山贺沉声道，“倘若你出了差池，蜃楼规矩严苛，尊者也护不了你。”

    苏问凝视连山贺良久，道：“放心，我答应尊者护蜃楼带走元髓就一定做到，哪怕不顾身份大开杀戒，唯望蜃楼不要辜负我的拳拳真心。”

    连山贺心里忽起阵阵寒意，默默伸手恭送。

    等他回到作战密室，参与行动的所有人都静静无言，藏在黑暗中，只剩微不可察的淡淡呼吸。

    “特使一口气给了三万玉珠？”先前开口的张逍打破沉默。

    连山贺道：“对。”

    密室不约而同响起吸气声。

    “三万玉珠堪比三斤元髓，若是能兑换，就不必冒死行动。”张逍烦躁道，“狗日的斗珠部府。”

    “多说无益，即便能兑换，玉珠也不是我们的，该搏还得搏。”王辉道，“老五不必忧愁，咱们全是入圣后期以上，只要不冲绝崖三塔，不被吴严缠住，未必折损，何况还有内应。”

    “指望别人就等同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上，天真。”张逍哼道。

    “别吵，我负责断后。”连山贺道，“特使下了很有趣的订单，一斤玄珠求购十斤天地元气，明日全身而退，一万八千斗玉珠，咱们包赚。”

    “天鼎人这么豪奢吗？天地元气随处可采，哪怕没到入圣境都能凭借法器吸纳，也值当用玉珠买？”王辉不解。

    “或许是数量太多，十八亿斤天地元气再怎么都得去各州分散吸纳，对特使来讲，或许只是想用玄珠减免风险。”连山贺道，“我会跟蜃楼借用一气袋，有想挣这笔玉珠的，明天都给我打起精神。”

    众人低声应诺。

    -----------------

    苏问离开百條，径直前往州府内事司。

    “卢道友呢？”

    值守仙官对苏问已经脸熟，不再冷脸以对，但还是不情愿跟他打交道，双方同时想起卢宣。

    “卢宣告假，至今未归。”

    “那就劳烦道友。”苏问拍出两百斗玄珠票，“辛苦费。”

    两百不多，足够一日薪俸，值守仙官只能缓和僵硬的脸，热情接待。

    “纵情道友要办何事？”

    苏问取出芭蕉贝场的文书和三十三万珠票。

    “记功，兑成元玉。”

    值守仙官啧啧叹道：“纵情道友厉害，能得一大功不说，还有三十万嘉奖，果真人中龙凤，只是四品仙官兑换元玉有额度，每年三斤，你已兑过一斤，要不剩下的换成元石？”

    元玉额度约莫是跟基本薪俸对应，四品仙官若是不立功得赏，一年薪俸就是三万玄珠，默认可以全部兑换成元玉，超出额度需要手续费，从千分之一到百分之一不等。

    三十万就是三百玄珠扣减，对于普通修士来讲，元石元玉都要通过聚元阵炼解，差别微乎其微，没必要花冤枉钱。

    但苏问对玄珠已经无感，三百玄珠看都不看在眼里，何况日月盘锁元法阵日常消耗元玉，虽因养珠场规模，没有全力释放威能，五十年也吃掉一百斤元玉，害得他养气后期全用元石修炼给珠场省元玉。

    若非百炼之后，每炼消耗元玉减少，苏问未必有足够元石摸到入圣境界。

    饶是如此，他也变成穷光蛋，不得不将乾坤养珠场时间流速恢复正常，对万凡等人避战。

    “换元玉。”

    值守仙官只能照做，暗叹不愧是大部族公子，真是精细，连元石都伺候不了。

    纵情流云遗产不多，功劳仅有十五转，距离三品遥遥无期，苏问看着功册，难免心思放飞，再度生出快刀斩乱麻的念头，想对吴严等人进行肉体消灭。

    “道友？”值守仙官送来元玉。

    苏问扫了一眼，道：“多谢，不知卢宣道友去了何处？我原想请他去珍味楼来着。”

    值守仙官颇为羡慕，料想大公子说话肯定不是虚言，吃味道：“看来是卢兄无福，平素不怎么告假，一告假就错过珍味楼宴席，只是动向我确实不知，他办私事也不可能跟我们讲。”

    “道友若肯赏光，纵情同样扫榻以待。”

    “不必不必，无功不受禄。”

    连夜赶回绝崖矿场。

    “纵情何苦匆匆来去？眼下年关将至，你作为新来仙官守年，必定辛苦，何不趁着年前大家都在，多歇息几日？我跟统领求情，统领也是理解的。”

    唐奇欢笑相迎。

    “这么说今后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苏问冷冰冰反问，顿令唐奇尴尬。

    “最好还是跟我打个招呼，让绝崖有个准备。”

    外海三块区域轮番巡守，倘若蜃楼行动非要冲着自己来，只有初六前夜子丑寅三个时辰，此时唐奇组看护矿脉海域，否则自己根本照应不了，失却考验的意义。

    而若真是如此，绝崖矿场一定有蜃楼卧底，且地位不低，才能对轮值安排如此了然。

    当然，这只是苏问的猜测，水土两遁神功只要修行有成，蜃楼行者不必非要借助夜色掩护，自己也有可能只是一环，不是正主，未必一定首当其冲。

    在驻守房静静等待，子时一到，苏问加入巡守队伍，沿着矿脉北面来回游弋，巡查海上水下。

    一路平静到子时末，夜色浓重，两头海兽霸蛮杀来，引动仙情修士靠近阻拦。

    猛烈的直觉告诉苏问，蜃楼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