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会在奇妙的地方卡住。

    观南在将拍摄方向改为合拍片后，幻想到在很多方面碰瓷，唯独没有想过会卡在自己身上。

    “我名下还有其他制片公司吗？”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有很多外国公司，本国公司……”老管家给他致命一击，“只有您创建的‘观’。”

    观南：本人已死。

    万万没想到，他搞定初审，打倒终审，开拓全新的过审渠道。

    然后，被自身的不达标卡死。

    跟其他制片公司合拍……观南摩挲指腹，“以最快速度收购一家制片公司需要多长时间？”

    “鉴于收购公司需要订立收购协议、编制资产负债表及财产清单，还得及时通知债权人、并依法办理变更登记，更要在自作出合并决议之日起十日内通知债权人，于三十日内在报纸上公告……”老管家对国内法律那叫个门清，“一般需要半年左右。”

    观南心如死灰。

    等不起，真得等不起！

    在王安易发现他对扈院长的承诺矫饰前，他必须拿到拍摄许可证。

    “叮铃铃……”

    手机忽然响起，观南低头一看，又是余吉安。

    对方也不知道出什么毛病，每天晚上定时定点打电话，要么邀请他去夜店蹦迪，要么邀请他去某地泡温泉……

    花样之多让观南叹为观止，也很想问问对方，难道不需要工作？

    据他所知，现在是影院的高峰期，作为千达影院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对方绝不该如此悠闲。

    等等，千达影院……脑中的鱼钩晃悠下，观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接通电话。

    千达一直在做产业链一体化，整合电影的投资、制作和发行。

    尽管效果不佳，没有像平行时空拿捏住IP，但这几年也在陆续进行电影发行。

    这可真是，打了瞌睡来枕头。

    赢麻了。

    “余吉安，之前说过的二次合作，现在可以谈谈了。”

    与千达的签约很迅速，甚至没花费太多时间跟口舌。

    千达好似习惯了自家总裁隔三差五的奇思怪想，哪怕看到那份出格到近乎不太可能公映的剧本后，依旧二话没说，直接签下合同。

    并且他们深刻明白自己是被借用了资质，任由观南公司主持三方的合作事宜。

    对，是三方的合作事宜。

    那家日本的制片公司—【雅鹿马】——在收到讯息后，连夜从日本飞来，由54岁的社长进行程序交接，陪跑全部流程。

    在此期间，无论是观南还是余吉安都没有露过面。

    双方制片公司到位，接下来便是最后一点——合拍项目合规。

    这是非常容易出问题的一点，之前提过的《江湖》便是在上面触犯忌讳。

    要观南说，《江湖》死得不亏，不止违反了一条规定。

    想吃大陆这碗饭，主要演员得有内地演员。

    这可是明文规定！

    【《中外合作摄制电影片管理规定》第十三条的规定，外方主要演员比例不得超过主要演员总数的三分之二。】

    为了保证权益，还不止一条规定。

    【境外制片者与境内制片者虽未签订合拍合同，但就合拍事宜已经签订合作意向书或协议书，对合作各方投资比例、中外主创人员比例、是否参加国内外电影节（展）等内容在协议中已有约定且能确定。】

    换句话说，申请前签合同、申请后踹开的套路行不通。

    审核不惯这些臭毛病。

    不光如此，《江湖》剧组也自作聪明，不按照保送的剧本拍摄，删改剧中公安的戏份，将成片中的两条线合二为一，全都改成黑帮。

    对于这点，观南更是无话可说。

    在申请合拍之前，剧本必须是完成状态，初审主要审剧本。

    之后的拍摄，要严格按照提交的剧本去拍。

    可以有一定修改，但幅度不能太大。

    别玩花活，别耍花招，老老实实地拍摄。

    这套合拍流程很繁复，哪怕有王安易在，哪怕三方都无比配合，依旧跑了一个月程序。

    跑到最后，等拿到那张拍摄许可证，观南整个人都麻了。

    “总算拿到了……”他当着王安易的面长舒口气，“再跑两趟，王叔您撑得住，我可撑不住。”

    王安易笑得很巴适，“这能怪谁？你跟个倔驴似的，拐弯抹角也要拍，不过嘛……”他拉长尾音，眸光扫下那合格证，幽深得诡异，“流程越合乎规矩，越难叫人挑出毛病。稳妥些，总是没有错。”

    观南也清楚这点。

    正因想规避上一世的情况，他才努力让本片合法合规。

    他不想让最好的抗日电影再成为禁片。

    这些年，王安易将观南的认真看在心中，又加上有导师的友情基础在，久而久之真生出几分对自家后辈的亲昵。

    遂，愿意在这个当口给句提点，“你这片子不好搞，男主角得立起来，配角也得立起来，少了一个，这片都成不了！”

    这点观南极为认同。

    不管是董汉臣、鱼儿、五舅老爷、六旺、二脖子、疯七爷、八婶子、一刀刘，各个都演得出奇好，来历也是不一般。

    饰演疯七爷的陈述老师从业几十年，获得过电影表演学会的“特别荣誉奖”，在抗日胜利后出演戏剧，40年代的时候演过《雷雨》，是老一辈的优秀演员。

    饰演五舅老爷的从志军老师是一级演员，演了40多年的话剧。

    饰演六旺的李从喜老师获得过新加坡电影节的最佳演员。

    去哪儿找到这些老演员一直困扰观南。

    这些上了年纪的老演员退休得退休，退圈得退圈，观南砸钱也没砸出来几位。

    现在王安易主动要提点，他非常愿意满足老人家的教导欲。

    观南瞧眼他，再度掏出屡次被嫌弃的讨好技术。

    巴巴凑到王安易身后，又是揉肩又是捶背，“王叔有什么建议？我作为晚辈，很愿意听您的指点。”

    王安易倒是没明说这讨好蹩脚，享受了两三下便将人推开。

    他状似无意地在书桌上翻找，“上回我去参加中戏聚会的照片怎么不见了？”

    “哎呦喂，那可得好好找找。”观南捧场地接话，跟在他后面一起翻找。

    “我当时可碰到元英，她跟中戏那群老人关系真好，不愧是被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王安易絮叨到一半，忽然想起件事情，转身看向观南，“你应该认识元英吧？他是你学长林风眠的母亲呀。”

    正题来了！

    “我上回见林风眠还谈到了你，他对你这个学弟很有好感，你们又都是从燕影出来的，平日应该互帮互助。”

    王安易的意思很简单，去找林风眠，走他母亲元英的那条路。

    观南愣在原地，冷汗唰地往下流。

    “王叔见过学长，那扈院长……”

    那日他可跟学长一前一后进去，扈院长但凡说了点什么，学长再漏点口风……

    凭这老狐狸的敏锐嗅觉，他不信对方发现不了。

    我艹，扯得虎皮竟然早早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