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姚广孝抖得像是筛子一样的眼皮，朱柏嗤笑道：

    “大师提出的疑问本王都有解释，还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吗？只要稳定了朝廷和民间的经济信用，各地之间的往来商业贸易就不必再大费周章，这是为国为民的一件好事啊。”

    姚广孝颤抖着伸出手指着圆圈之外的那一点，颤声道：

    “湘王殿下是如何得知，这里会有银矿的？‘咨尔高丽国王王颛，世守朝、鲜……’此乃皇上所言，高丽之地绝无此类资源！”

    朱柏明白这是姚广孝想歪了，无奈提醒道：

    “此处是倭国。其有一低名曰石见山，海上航行的人们远远望去，会觉得这座山在散发着银色的光彩。因为当地的技术和人口规模都不强大，所以还未能开采。”

    姚广孝追问道：“殿下何故得知！此、此事贫僧从未听说过！”

    废话，这是后人研究石见山的银矿开采历史的时候随口编出来的。

    你要是听说过那就见鬼了！

    就像人们关心麦哲伦环球航行前和西班牙王室的恩怨情仇一样，总得给一些历史事迹的开端按上一些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见闻。

    “靖海侯府送了一些之前海国公在世时在沿海抵达戍守的时候，留下的日志文件。那里的银矿我大明势在必得，但的确缺少一个愿意当做先锋去探查的勇士。”

    朱柏开始循循善诱，目光柔和地盯着姚广孝的光头，就像是在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接着说道：

    “我看大师您可以效仿鉴真东渡的事迹，前往倭国探查，替我大明拿下这块银矿，如何？”

    姚广孝已经闭上了眼睛，完全无法相信自己明明是来解惑的，结果随着湘王的描述，自己反而越来越疑惑，一个问题都没有解决。

    他伸出手在桌面上划动，无奈道：

    “殿下可知道前朝兵马强盛之时，也曾向东征讨过倭国。可惜他们在对马岛附近被拦阻，又遇上了罕见的海上风暴。再往前，唐代太宗皇帝征讨辽东高丽，这个土地直接接壤的区域，都折戟而归。自古以来对那个方向动兵，都是对中原大地的一种负担。”

    朱柏听着姚广孝的话，居然笑了起来，回应道：

    “负担？那么沿海地带贼寇之害从未停息，新罗之地自称小中华，劫掠边关，这些就不是负担吗？我们难道应该在宽厚安稳的陆地中央生息，任由那些弹丸之地侵扰？”

    “不能再这样了，相由心生，而心，则是由人所处的环境所滋生。那些区域滋长的性格，会天然对我华夏大地产生贪婪的欲望，这是不可避免的。”

    “我们得在那些事情发生之前，就斩断祸害，将这些土地纳入管辖。”

    “历代中原大地受到外来侵扰的来源，都是边塞游牧民族对稳定农业生产的侵害。和那些海外之地的人一样，这种渴求所未曾拥有的地大物博、物美丰饶之地的欲望，是绝对不会被消灭的。”

    “本王相信如今大明境内，一定有人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能够提前做出应对的，却少之又少，甚至会被一众奸臣攻讦，导致我大明日渐关闭海上航线，乃至封锁国门，甚至一片木板不得下海！”

    “我们必须要主动去了解那些地方的人们发展到了什么水平，从根本上切断未来的威胁，再施以教化。不过，古人通常愿意先教化，教化不成便无奈哀叹。”

    “本王不一样，本王需要你去征服他们、击败他们之后，再施以教化。”

    “道衍大师，我大明，只有你能做到这件事！”

    “在那片桶狭间的天下，一样能够施展大师您的本领！”

    朱柏越说越激动，带了一些难以抑制的个人情绪，实际上他已经很克制了。

    姚广孝已经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呆滞。

    啥呀？咋回事啊？

    咋忽然我就成了要去那片弹丸之地征战天下的人了？

    不是一开始只是去挖银矿的吗？

    这个目标跨度也太大了吧！

    朱柏知道即便是以姚广孝的脑袋，要想明白自己所说的话，也需要些时间，他等得起。

    既然学了屠龙术，要找地方施展，嘿嘿，桶狭间的天下也是天下。

    “大师可以回去仔细思考一下本王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本王答复。”

    朱柏准备送客，这位黑衣和尚差点要稳定不住身体，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用手撑着面前的桌案，低沉说道：

    “能否请教，湘王殿下的师父是——”

    他不相信一个十一岁的少年会有如此见解，一定是那个站在朱氏王朝背后的人，那个才智谋略不亚于刘伯温，不、甚至是有可能就是假死脱身的刘伯温操控了这一切。

    姚广孝甚至愿意去相信这个结果！

    朱柏脸色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算算时间，这会儿那些精神导师们还没出生，但是这并不妨碍那些总结出来的思想在任何时代的普适性。

    他开口道：

    “本王的师父嘛、书而已。古之圣人总结了多少道理呢？无外乎执行这些道理的人太少了。就好比六国覆灭是因为苏秦张仪之争失败了吗？我们都知道怎么让这天下变得更好，只是没人去做而已。”

    “而本王，要成为第一个这么做的人，仅此而已。知行合一，这就是本王的师父。”

    姚广孝闻言犹如雷震，脑海内一直在轰鸣着这句话：

    “哈哈哈、好一个知行合一，仅此而已！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殿下，那片桶狭间的天下，我也可去得！仅仅是这个道理，就足够让我付出一切代价！”

    朱柏闻言面色肃穆起来，恭敬一拜：

    “那便祝大师此行万事皆顺。还有一些时间可供大师准备，待本王婚后，还有一些微末之事要交代大师。我大明的未来，有一半的胆子要扛在大师您的肩上了。”

    姚广孝已经无法忍耐自己脸上的笑意。

    圣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

    他现在像是知道了践行自己的所学的道理的方法一般，已经无法忍耐要去亲自实践的冲动。

    “贫僧要谢谢湘王殿下才是，贫僧自有一些资财和人脉，待殿下大婚之后准备完毕，贫僧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