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碧空如洗，阳光透过窗户打进屋内，带着些许湿意的微风拂过少女的脸颊，拂过小兽的毛发。

    客厅里，锦赫坐在沙发上，抱着平板哼哼唧唧地翻资料。

    原本还扭扭捏捏的小家伙在某天被许晴光直球告白之后（晴光：难道我们不是伙伴吗？），最终还是妥协了，收下了许晴光给它买的一整套电子产品。

    听见客厅里小动物的吵闹声，少女从厨房的玻璃门边探出头，“赶紧去桌子那坐好，你要辣椒酱吗？”

    “要！”

    锦赫抱着平台飞到了饭桌上，许晴光还特意在网上下了椅子的订单，给它订制了一把高椅子，不用吃个饭还要一直飞在天上，许晴光看着都累。

    吃饭的时候不能上桌一起吃的场面太难看了，想想就别扭，又不是真的养了猫猫狗狗，这也是魔法少女对精灵挚友的尊重（虽然锦赫并不是精灵）。

    许晴光端着今天的早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三两下把东西全部摆好，顺带打开了风扇。

    伴随着拂面的凉爽和呼呼的风声，少女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和好友一起享用早餐，没有晚起的早晨心情依旧大好。

    锦赫一屁股坐在自己专属的加高木制椅子上，用魔力叉起一个包子，沾了点辣椒酱后直接丢进了嘴里。

    咀嚼咀嚼，吸满了汤汁的鲜嫩肉质在口腔中爆开，大早上的来上这么一口热气腾腾的餐点，碳水和猪肉的交织杂糅，再搭配上麻辣鲜香的蘸料，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好吃！”

    “是吧，我对比了好几个牌子呢。”

    “晴光自己不会做吗？”

    “会倒是会，就是不想花那个时间啊，本来就是图个方便，而且还是早餐，不然就带你直接去外面吃早点了。”

    许晴光喝了一口鲜榨豆浆，感受着从唇舌间淌过的醇香，“重要的是你和我，不是吃的东西是什么，也不是餐点是谁做的，不是吗？”

    锦赫瞪大了眼睛，怎么又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时候打直球啊！

    所以说直女……诶这是梅子衣的台词。

    一人一兽边吃边聊，还一边看着各自的手机和平板，要是让许爸许妈看到了的话，许晴光又要挨批了。

    看来独自生活还是有点好处的，即使她才十六岁。

    吃饱喝足，今日无事，家中的一大一小把自己陷进了柔弱的沙发里。

    “得亏是‘凿影’没办法复制第二特质。”锦赫看着平板上的新闻，心有戚戚然地点了点头，“不然蔚蓝大道可能又要重建了。”

    “你怎么还在复盘‘凿影’战啊。”许晴光打开电视，随口吐槽了一句，“可它不是被我秒了吗？”

    在击杀厄兽“凿影”之后的几天里，锦赫常常拉着她一起找资料复盘魔法少女对厄兽的战斗，而“凿影”战事它这两天最常提及的一场战斗。

    锦赫把自己肉肉的尾巴搁在许晴光的大腿上，时不时想起来就拍两下解解闷，“因为我在想，能模拟魔法少女的第一特质，拥有出色的隐蔽能力，甚至肉体强度也不算差，要是再强一点会很麻烦吧？”

    “不会。”许晴光面无表情地掐住了小兽的尾巴，“因为有玄兔就在旁边站着呢。”

    锦赫不满地扭了扭腰，尾巴被许晴光拿捏在手里，不会太用力，但也抽不出来，“你天天玄兔玄兔的，林瑾都要吃醋了。”

    “我哪有天天玄兔，而且林瑾为什么要吃醋啊？”

    锦赫摇摇头，自顾自地拿起了平板，没再说话。

    许晴光嘴上这么说着，但想起林瑾近日的表现，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和相当自来熟的苏镜池以及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更积极了的梅子衣不同，林瑾这段时间没怎么来找许晴光。

    被林瑾揭穿赤鸦身份、两人刚刚正式认识的那段日子里，不说是一天一次吧，林瑾也时常跑到许晴光的班级找她或是半路上拦截；直至暗獠众事件之后，许晴光在家中休养的那段时间，林瑾因为一些工作原因只来看望了一次，那一次林瑾和梅子衣还在许家约定了什么。

    而到现在，许晴光已经很少看到林瑾来找她了，课间偶尔去高一年段的时候多数时候也是找不到人，据林瑾同班同学的说法，林瑾最近经常请假。

    锦赫吐槽过会不会是林瑾不想再被恐怖的漩涡拖住了，选择及时抽身，许晴光也不知道锦赫在说啥。

    但她能确定的是，无论是通讯上还是在学校偶尔碰面的时候，林瑾还是会很开心地和她谈天说地，小恶魔的性格与行为毫不掩饰地展现在她面前，丝毫没有要和她减少来往的样子。

    “哎呀，赤鸦小姐最近可是网络上的大红人呀。”

    校园中被树荫遮蔽的角落，在其他同学没有注意的位置，娇小的少女俯身把头靠在许晴光的肩膀上，娇嫩的嘴唇贴近她的耳边，似乎只要微微侧过头，肌肤就会相拥。

    许晴光一动也不敢动，恍惚间又想起了晚会的那一天。

    芳香满怀，温热的吐息触及右耳，女孩甜美的嗓音融化在低声而破碎的话语中，显得有些含糊不清。

    “晴光学姐，裁云最近还是很忙碌，没办法和你玩啦。等过一段时间，我再找机会补偿你吧~下次见！”

    青春靓丽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跑开了，清凉的夏装露出少女无暇的皮肤，在白得让人挪不开眼。

    许晴光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分不清是透体的炎热还是林瑾的笑容让人目眩神迷。

    她不明白林瑾为什么总喜欢和她靠得那么近，但她明白，在玩笑打闹般的互动之下，林瑾的情感没有半分虚假。

    回忆结束。

    ……可她们最近碰面的次数变少了是肉眼可见的事实。

    许晴光猜想过，林瑾大致是在跟进暗獠众的事情，因为直到数日之前，她才知道失踪的魔法少女虹霓和林瑾是关系极好的朋友关系。

    魔力、厄兽、计划……

    在暗獠众暂时隐藏起来之后，超管局和魔法少女的工作似乎并没有变得轻松起来，虽然城市回到了之前那样相对的平静状态，但大家好像都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许晴光自己好像没有什么特别要做的事，但她知道并非如此。

    会有什么东西推着她向前，或人、或事。

    神鸟的命运从脑海中闪过。

    她松开了抓着锦赫尾巴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敲打着放在掌心的金属猪头摆件，一圆一方的猪鼻孔造型抽象中带着些许可爱。

    这个摆件的造型充分展现了她父亲许辰晖奇特的审美，许晴光没有继承到那抽象的审美观，看着铁质的摆件，她只是又想起了父亲。

    ……

    好像很久没和晴光学姐待在一起了。

    林瑾缓缓地从天空中降落，鞋跟与地面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没有刻意去记，如果任由时间刻进眼底，只会让自己心乱如麻。

    那天和梅学姐约法三章之后，她就因为繁忙的事务而难以抽身，自己的私人时间也越来越少，把和晴光学姐相处的机会就那么放给了别人。

    虽然知道晴光学姐在情感方面呆得很，竞争者也都是很有素质的人，但自己没有参与的这段空窗期中会不会有什么预料不到的变故，林瑾自己心里也没个底。

    但现在看来应该是她多想了。

    林瑾摁了摁手机，看着和备注为“许大呆瓜”的聊天界面中自己发出去的可爱表情包，忍不住开心地笑了笑。

    她并不觉得隔壁来的苏镜池和玄兔会对她有什么威胁，两个自大狂，都快加深她对薄雾的刻板印象了。

    除非用了什么特别的法子，不然晴光学姐会多看她们一眼？不可能的好吧。

    这里是位于城西的深紫大道附近，相比起市政府、超管局、各所学校所在的市中心以及秋黄大道、商业繁华的城北蔚蓝大道，由于规划原因，深紫大道的楼房比较少，平日里也比较冷清，最大的建筑也不过是浮海市本地的历史博物馆，参观人数寥寥。

    在隐蔽的角落解除了变身，林瑾在古朴的巷道中穿行，她七拐八拐地绕到一间民房门前，没有犹豫，直接走上前敲响了房门。

    “谁啊？”一个有些瘦弱的年轻男子揉着眼眶打开门，声音中还有些不耐烦，一看就是刚刚起床。

    年轻男子一看清自家门前站了个十来岁的可爱女孩，脸色猛地一变，没等林瑾开口，下意识地就要把门关上，生锈的铁门在开合之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直到一只手臂从门缝里插了进来。

    在铁门彻底合上之前，林瑾眼疾手快地把手掌伸进屋子里，扣住了门内的墙壁，年轻男人吓得赶紧收住了关门的力气。

    他瞪大了眼睛，而林瑾神色坦然地和他对视。

    换做是其他这个年纪心理健康的年轻小伙儿，发现一个超绝可爱的十几岁陌生女孩突然出现在自家门口，还盯着自己猛看，或许表现不同，但无非就是尴尬或者好奇。（或者害怕被邻居误解的恐惧感）

    而眼前这个年轻男子虽然畏畏缩缩的，而且人都没看清就怂了，但却没有一丝出乎预料的感觉，反倒是一副马上要动作利索地跑路的样子，要不是林瑾反应快，估计他能锁在屋子里一天。林瑾还能把他揪出来不成？魔法少女又不是什么黑恶势力。

    “谈谈？”林瑾扫了年轻男子一眼。

    年轻男子嗫嚅了半天，颤颤巍巍地憋出一句话，“我我我，我已经改邪归正了！魔法少女也不能随便抓人吧！”

    林瑾都快被他逗乐了，“我又没说是来抓你的，你就自爆了？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是魔法少女的。”

    “……前邪恶组织成员的直觉。”

    年轻男子一副谢绝林瑾进入屋内的样子，不过林瑾本来也没想着进去。

    没有变身，能用的法术不多，在年轻男子有些害怕的眼神中，她随便挑了个能用的简易法术释放，略微屏蔽了经过的路人关注这边的视线。

    “这么害怕做什么，我还能没有任何理由的当街打人吗？你对魔法少女都是什么印象啊。怎么称呼？”

    “呃，叫我阿宅就好了。”

    “好吧，我是裁云。”

    阿宅稍微睁大了眼睛，但也不是很意外地平静了下来。

    “裁云小姐来找我干什么？”

    “你是暗獠众的前成员对吧？”

    阿宅四周看了看，大清早的没什么人在街道上，他微微低下头，“……是的。”

    “我没有想过多调查的意思，只是查到了你的前暗獠众成员的身份和现住址，但在查阅资料的时候也不免清楚了你的一些事。不过，既然超管局那边同意你以普通市民的身份在浮海生活下去，我也不打算过问你之前做了些什么。”

    “现在来找你，是因为有事情和你有关。”林瑾点了几下手机，把屏幕转过来给阿宅看，“这个‘赤鸦是我爹你不许说她’是你吧？”

    眼看着自己的发癫网名被偶像的同事当面揭了出来，阿宅感觉自己呼吸都快停滞了，声音颤抖地回答，“是，是我。”

    但很快，似乎下定了决心，阿宅的脸上浮现出坚定的神情。

    “我在离开暗獠众之后的日子里总是有些浑浑噩噩，我也不瞒你，因为自己的理想啊热血啊，现在看来有些太过幼稚、太过不切实际，有些又会伤害到别人，当时的我却沉浸在虚假的幻想中而不自知。”

    说着说着，他的脸色又有了一丝笑意。

    “被现实拷打的我日益消沉，再后来，我在网络上认识了浮海新生的魔法少女，赤鸦小姐。她和其他魔法少女不同，看上去冷峻、暴戾，但也和其他魔法少女一样保护着城市和人民。渐渐的，我被她的强大和特别所吸引，成为了她的粉丝，追随着她的脚步，我感觉自己又重新找回了人生的方向。”

    “可能听起来会有些尬？哈哈，但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阿宅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为了胜利、为了守护而拼尽全力，是我这种人从未理解过的事情。现在的我从摆烂的颓废死宅到能够正常生活了，也是因为赤鸦小姐的影响。”

    一口气宣泄完自己内心的憧憬和仰慕，阿宅这才反应过来站在自己对面的也是一位魔法少女，脸都有些红了。

    “那什么，虽然我们浮海的三位魔法少女——呃，现在加上玄兔小姐——都没有加入什么经纪公司之类的，也没有大企业帮忙包装宣传，但我反而觉得很真实，不过我和其他粉丝还是很希望几位能够多多偶像营业一点啦，毕竟都这么可爱嘛。”

    林瑾无奈地扶额，当着本人的面前夸赞她可爱，明明对方一片真诚与热情，但她还是觉得有点尴尬。

    不过确实也会感到温暖就是了，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回报。

    “虽然我没有和那些公司有合作，但是我本人确实对粉丝比较上心啦。”

    “裁云小姐真人和网络上流传的视频和言论性格不太一样啊，明明视频里是那种超级甜妹的。”

    “咳咳，我有任务在身，还是要比较严肃的。”

    “这样啊。”

    对面是正常人，也不是暗獠众的组织成员了，在晴光学姐的粉丝面前可不能直接暴露本性。

    “说会正题吧。”林瑾双手抱胸，阿宅也从有些羞赧的状况恢复了平静。

    “一时气急与看不顺眼的人约架，还朝对方暗中释放了让人食欲不振的法术，这本来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但你和那位玄兔的粉丝恰好卷进了‘凿影’的事件里，不痛不痒、能自己解除的小法术在厄兽魔力的作用下变成了有可能危害性命的诅咒，这件事就只能算是大事了。”

    魔力持有者不同于普通市民，在一些必要情况下，还承担着部分和厄兽、邪恶组织作战的责任，所以也会给予一定的宽待。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如果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法术，超管局那边可以不予追究。

    “关于你的讨论，超管局那边原本得出的结果是，可抓可不抓。虽然厄兽参不参与不是你能控制的，但你确实因一时不快对人使用了包含恶意的法术，超管局是有理由逮捕你的。”

    阿宅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不容易有了奔头，生活也逐渐回到了正轨，却因为一时的怄气而又要陷自己于不义之中。

    但他没有理由反驳，被他下了咒的“玄兔小姐的狗”现在还在网上骂他呢，而且肯定已经去过超管局留档了。

    林瑾从手机里调出一张文件，“因为我是浮海的第一位魔法少女，所以和超管局合作得比较密切。在我主动要求过后，超管局把这件事交由我处理。”

    阿宅有些诧异地看了林瑾一眼，“裁云小姐为什么要揽这种小事？没什么价值吧。”

    “出于我个人的一些需求。”林瑾没有刻意隐瞒，落落大方地表示自己别有所求，“我有一些事想问你，涉及到的事情如果不以你正常生活为要挟，你绝对不可能会说出口。”

    阿宅愣住了，他没想到人们眼中甜美可爱的魔法少女裁云会如此直白地说她要威胁他了。

    “毕竟没有造成伤亡，如果你受超管局审判，最多最多也就是面临一星期的拘留。但你知道，对你这样想要重新在阳光下生活的人来说，另一点才是最致命的。”

    “……在通告栏和超管局官网上通报批评。”

    在一个城市中，超凡界是个很小的圈，如果阿宅被通报批评，浮海所有魔力持有者不出一天就会把他有记录的甚至是没记录的资料翻个底朝天。

    届时，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是曾经的邪恶组织成员，即使他已经改邪归正，即使大多数人并不在意，但他自己不会接受，不接受自己的名字又一次和他憎恨的地方联系在一起。

    “刘队长和我说，你自首的时候自己交代过，你以前虽然不是暗獠众的高层，但是因为和暗獠众的首领高崖具有相近的理想和目标，因此和高崖关系比较好，他还和你讲过一些比较隐秘的事情，对吗？”

    “……对。”

    谈及令他生厌却又怀念的过往，年轻的男子有些怅然若失，“我因为心中的愿景加入暗獠众，也因为高崖背离了曾经的理想而离开暗獠众。”

    高崖从一开始的为魔力持有者争取更多权利（特权）而战，到现在成日痴迷于魔力的本质和厄兽的来源，谁也不知道他期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除了少数曾与他惺惺相惜的人，比如眼前的瘦弱男人。

    林瑾抿了抿唇。

    按刘队长的说法，阿宅试图离开暗獠众的时候，高崖虽然失望，但也没有阻止，而高崖的副手张缀追了阿宅一路，差点就把他劈死了，好在还是被他逃进了市区。

    “所以。”林瑾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我可以做主，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会把你逮到超管局去。”

    她还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哪怕和邪恶组织作战的时候她也是直接动手居多，和动漫小说里的反派一样的台词说出口，有种莫名的愧疚感。

    但她必须要知道那件事。

    “请问吧，裁云小姐。”

    阿宅沉默良久，最终，他还是选择割舍过去，即便那些记忆如此清晰，那个中年男人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

    但他必须奔向未来。

    “我想知道的是。”林瑾收好手机，到了这个时候，一向心理素质强大的她也不由得有些紧张。

    “高崖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才改变了他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