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享受完“尚半场”的快乐时光后，戚隐带着许晴光、锦赫在薄雾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锦赫飞累了，哼哼唧唧地用尾巴撩拨着许晴光的高马尾。

    在小家伙还没开始撒娇之前，许晴光就心领神会地一把将它圈进了怀里，感受着掌心皮肉的温热和鳞片的冰凉，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这不也挺好的吗，便携式心理医生。

    许晴光不知道在得到幻声的治疗后，精神状态会不会比现在好多少，但是……

    总之，希望最终从薄雾离开时，美好的回忆要比糟糕的回忆要多吧。

    许晴光和戚隐并排走在大街上，人群来来往往、熙熙攘攘。

    偶有几个行人注意到了本市的魔法少女，赶紧凑上来请求合照或是签名，戚隐也一一照做，气氛好得不得了。

    “可能听上去有点自夸的意思啊，咳，我的粉丝确实挺多的。”

    戚隐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

    “不过嘛，起码在我看来，喜欢我的粉丝们没有那么疯，都比较克制，可能最过激的也就是各地都有的魔法少女后援团那种程度了。”

    “毕竟我不是那种和公司签约了的魔法少女，不像那些女孩子的粉丝一样，我觉得他们有点……嗯，算了我不随便评价。”

    许晴光好奇地看着周围，“但你还是使用法术了吧？”

    “是啊。”戚隐很是刻意地叹了一口气，“用法术降低了一些存在感，不然人们再克制也还是会围上来的。就现在这样挺好的，不用遮遮掩掩，也不至于一直被缠着。”

    许晴光哂笑，也算是各有各的烦恼吧。

    戚隐一边为她介绍着自己常去的那些店面，一边随口问，“所以，明后天你才会去超管局是吗？”

    “对。”

    “那……”戚隐稍稍犹豫了一下，随即又下定了决心。

    这次浮海的三位魔法少女赤鸦、芳华、裁云都要来薄雾办事，这可不是小事情。

    许晴光提前让浮海的超管局那边帮忙传达一下，和薄雾的超管局交待了赤鸦晚一点再去拜访的事情。

    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超管局并不会过多干涉魔法少女的行动。

    处理超凡事件需要大家共同的努力，不过嘛，事关女孩们的私生活，超管局自然会很识趣地不去介入。

    薄雾这边的超管局只是和薄雾的这群问题儿童提了嘴：尽量不要闹出矛盾。

    而在玄兔还在浮海的现如今，身为薄雾市（自封）的老大，戚隐表示自己肯定会好好招待客人的——至少要让晴光宾至如归吧？

    “要不要去我家住？你想，在宾馆酒店住又麻烦又费钱是不是？我爸妈最近刚好去旅游了，我住他们房间，你在我的房间睡就好。”

    其实咱俩睡一间也不是不行……

    别扭的话语在喉舌间翻滚颤动，几欲脱口而出，可最后还是被囫囵咬碎咽入腹中。

    还是算了吧。狼尾少女把脑中的念头压下。

    毕竟她和晴光是好朋友不是吗？好朋友睡在同一张床上会不会有点奇怪？

    戚隐也搞不太懂自己的想法。

    自那次和赤鸦并肩作战之后，她和许晴光没有断开联络，而且关系大有逐渐升温的迹象。

    从能够在战场上托付性命的战友平滑地过渡到了近乎无话不谈的知心好友，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把握不好其中的度，虽是生死之交，也很容易就会将关系止于亲密的战友，而不是交情匪浅的死党。

    这其中的微妙差别也许只会在一些细微之处显现，但其毕竟真的存在。

    虽说墨车降临前后的战斗足够惊心动魄也足够刻骨铭心，但毕竟许晴光和戚隐算上现在这次也就见面了两次，大部分时间都是“网友”。

    而两人的关系能变得这么好还就真和网络有很大的关系。

    人或多或少是有分享欲的。

    许晴光和戚隐两个都不是孤僻的人，都有很多其他朋友，但梅子衣、苏镜池等等这些友人，就性格和喜好而言，不适合给她们发那种东西——

    指沙雕小视频。

    偶然间，戚隐发现许晴光的兴趣爱好和她有相当一部分有所重合，更重要的是，许晴光不会像苏镜池那个该死的自大狂一样无视她找到的有趣咨询和视频。

    而许晴光在和戚隐交流的过程中，也找到了些许上辈子和几个哥们整日侃天侃地的熟悉感。

    一来二去，两人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这段友谊是戚隐和许晴光共同精心维护的，只不过戚隐最近自己单方面陷入了某种纠结的状态之中了。

    想到苏镜池去浮海似乎就是奔着许晴光去的，向来随性的少女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内心感到茫然无措。

    虽说戚隐毫不遮掩地显露出了一副青春期伤痛文学中迟钝系女主的迷茫模样，但很明显许晴光比迟钝系男主还要呆多了。

    听到眼前少女扭扭捏捏的邀请，呆头鹅许某人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

    加上梅子，今天已经有第二位女孩子邀请她去家里过夜了诶，是这个意思吧？

    “答应她！”

    脑中突然传来兴奋的叫喊声，许晴光差点吓得一哆嗦，还好是稳住了。

    她低头往下看，怀里雪白的小兽眼睛忽闪忽闪。

    锦赫自然知道自家魔法少女是个什么调性，它决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你看，薄雾是发达的大城市，我刚才就帮你查过外卖和住宿的价格了，物价高得我都不敢点奶茶了！”

    “那真是谢谢你替我省钱了……”

    “哎呀你别插嘴，接下来在薄雾展开的调查行动要持续几天都不一定，如果一直住宾馆的话，那得花多少钱啊？”

    锦赫激动得直甩尾巴，把许晴光的外套抽得啪啪响，“而且人家戚隐一片赤诚之心，晴光，你也不想好不容易有一个口味合得来的朋友失望吧！”

    许晴光一拧眉，“哪学来的句式？我给你买设备你就是干这个的？”

    “总，总之，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许晴光抬眼看向戚隐，这位帅气潇洒风格的少女此时正一眼期待地看着她，眼神清澈而明亮，牢牢地锁在许晴光一人身上。

    不想让人干等着，许晴光向锦赫抛出了最后一个疑问，“我今天刚拒绝了梅子的邀请，结果转眼就答应了另一个女生……”

    她稍微顿了顿，“要是梅子知道了会不会不太好啊？感觉不是很礼貌。”

    “不……不会！”锦赫有些心虚，随即又非常自信地提高了音量。

    “有很长一段时间你都不和梅子一起行动呢，她又怎么会知道你没住宾馆，她要是能知道你被其他女生邀请了，我锦赫当场把你买给我的平板电脑吃了！”

    这次薄雾行动赤鸦和芳华显然不是出于同一个目的而来，就算是要去看黄璎的妹妹也是之后的事情了。

    还能有什么变故不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许晴光无奈，魔法少女的直觉告诉她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她最终还是认可了锦赫的说法，向戚隐伸出了手。

    “恭敬不如从命，接下来的这几天就多有叨扰啦。”

    戚隐先是一愣，随即开心地笑了起来。

    灿烂的笑容在狼尾少女的脸上绽放，纯粹而美丽，吸引了万众目光。

    ……

    薄雾城南，清俩区，一栋平平无奇的写字楼。

    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士手里拿着一本商务文件夹走出楼梯，他时不时看一眼手上的银白色的机械表，似乎是在赶什么会议一样。

    虽然步履矫健、眉头紧锁，但他依旧保持着儒雅淡然的风度，丝毫没有行色匆匆、狼狈不已的样子，甚至连汗都没出一滴。

    走到走廊尽头的会议室，年轻男士以一轻二重的频率敲了敲门，不多时，暗红色的木门自行缓缓打开，外面的光亮洒进屋内，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在男子彻底走进会议室之后，木门在他身后重重关闭，屋内又陷入了昏暗之中。

    他瞥了一眼正常发亮的顶灯，再看了看房间内无处不在的阴影，厌恶地抿了抿唇。

    会议室内最显眼的东西是一张巨大的圆桌，此时已经有数位与会人员在各自的位置上静坐，由于实在是太暗了，就连那些人的长相也模糊不清。

    “你迟到了，张缀。”

    坐在首位的人影不咸不淡地开口，他的两只手搭在桌上，影子不断地变换，似乎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地在交错的指尖上爬动。

    来者，也就是高崖的副手、暗獠众在浮海的负责人张缀，他低头看了一眼腕表。

    “我没有，按你们交待的时间，刚刚好。”

    一边说着，他的脸部在不停蠕动中变回了原本的相貌，“另外，如果不是要遵守你们的破规矩，我早就到了。”

    声音沙哑的为首者伸出一根手指，轻点桌面，“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我不觉得你们这做的算什么小心。”

    张缀没有落座，他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魔力持有者的魔力属性不像魔法少女那样，他们的魔力出现偏科属性的概率比较小，即使会偏科也不会像赤鸦那样严重到会影响法术的学习。

    而张缀就是一个魔力属性偏科的魔力持有者，恰好还是严重偏科的那一种。

    他非常擅长破坏性的元素法术，特别是雷霆法术，但变化、精神等其他类型的法术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顶着糟糕的易容法术赶了一路，张缀的心情现在很糟糕。

    更糟糕的是他还要面对眼前这几个混账东西，暗獠众的一部分其他高层——和他一样不因理想而加入暗獠众的高层。

    “所谓大隐隐于市，这怎么就不算小心了呢？”

    为首的暗獠众高层并不在乎张缀恶劣的态度，笑呵呵地接着说，“设计接头暗号、隐藏身形，这些都是非常小心的体现啊。”

    “这只不过是你的嗜好罢了。”

    张缀又看了一眼亮着的顶灯和昏暗的四周，嗤笑一声，“阴沟里的老鼠。”

    “你！”“张缀，别以为你是突变盈相就能如此放肆了！”“我们也是暗獠众的支柱！”

    听到张缀不加掩饰的讽刺，其他与会者被激怒，厉声斥责起来，而张缀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文件。

    为首的暗獠众高层等着他们吵闹了一会儿后，才重重地咳了两声，“好了，差不多了，都是一家人，可别闹了笑话。”

    张缀又嗤笑了一声，为首者不以为意，直接将其忽视。

    “张缀，高崖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经过多种方法实验，虹霓留下的记事本依旧无法打开。高崖和我说想去一趟刺林市。”

    “刺林？”一位与会者疑惑不已，“为什么会是刺林？和那个突然出现在刺林的大坑有关系吗？”

    张缀面无表情，“不知道，他没说。”

    “我怎么觉得那地方就那么邪乎呢？会不会高崖几年前去的地方就是刺林？”另一个高层做出了假设。

    张缀依旧面无表情，“不知道，他没说。”

    “张缀，你！”

    “好了好了。”眼看着可能又要起争执，这一次为首者立即制止了争吵，“除了那个叛徒，高崖确实不曾和别人说过这些事。”

    为首者叹息着摇摇头，张缀看见有什么长条状的活物在他的手上爬来爬去。“这次的事情比较复杂，高崖愿意把这次的行程说出来，已经是我未曾想过的了。”

    他又一次轻点桌面，陷入了思索，“可是，刺林可是个麻烦地方啊……”

    没等为首者说话，有一位高层向张缀发问，“那个叛徒，那个叫冯宅的家伙现在怎么样了？长明成功了没有？”

    “我此次来的目的之一就是汇报这件事。”张缀打开手中的文件夹，取出一张报告翻阅。

    “当时有几位组织成员在附近，但他们不敢靠近，因此目击证词只供参考。结合浮海超管局放出的消息来看。冯宅没有死；长明失败了，下落不明；被它邀请去帮忙的穿色也被杀了。”

    合上文件夹，张缀扶了扶金丝眼镜，“它们的下落基本可信，但穿色真的是被裁云所杀吗？我持怀疑态度。”

    闻言，除了为首者的几位高层一齐讨论起来，“我就说了长明不可信！”“它曾经是虹霓身边的契约精灵，难道值得信赖吗？”

    得了吧，之前在讨论要不要接纳长明的时候，说要靠长明这个叛徒打压超管局气焰的不也是你们吗？之后看到它颓废孤僻的样子就不再搭理，现在出了事又要狗叫。

    张缀撇了撇嘴，他看了眼还在思索的为首者，没有把心里话说出口。

    为首者突然抬起了头，“一次没有成功，再想靠着刺杀处理掉他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了，浮海的超管局一定会加强戒备的。”

    张缀低着眉，在一旁补充，“更何况现在暗獠众不能轻举妄动。”

    “之前没有对冯宅动手，就是因为他的记忆不知道被谁封印了，结果最近他的记忆好像又松动了，我们得到的情报是，他可能把高崖曾经的行程告诉了裁云。”

    为首者十指交错，将下巴靠在两只手上，身体前倾，将半张脸伸到了能被光照亮的地方。

    那是一张极度苍老的脸。

    老者的头发打理得极为整齐，根根银发向后压过去，服服帖帖地梳成了大背头。

    他的眉毛和胡子已经尽数花白，深深下陷的眼窝中，两颗幽绿色的眼珠子闪烁着平静而阴冷的光。

    “现在的问题是，冯宅，什么时候会记起其他内容？或者说——”

    老者双手一合，拍击声在宽敞的会议室中显得格外响亮。

    “高崖，告诉了冯宅多少事情呢？”

    会议室突然变得一片死寂，没人敢在这时候发声。

    就在老者想要接续说下去的时候，张缀声音低低地开了口，“不能逼迫高崖，他是暗獠众的领袖，过去是，现在也是。”

    斯文儒雅的年轻人沉默了，为首的老者没有催促他，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至少……现在不能。”

    沉闷的气氛被骤然打破，老者轻笑起来，“好，很好。”

    他抬起了一只手指，张缀终于看清了是什么东西在上面蠕动了。

    那是一只丑陋的、吮吸着老者鲜血的黄紫色昆虫，怪异的身体上密布着触须、锯齿和其他昆虫特征，在它偶尔晃动身躯时还能看见狰狞的口器中满是密密麻麻的尖牙。

    老者问，“那，除了冯宅和长明的事情外，第二件事情呢？”

    在众人或急切或不屑的眼神中，张缀从文件夹的内侧取出了一个有些扁平的小盒子。

    他将盒子打开，一颗材质特殊的圆形透明宝石就安静地躺在盒中的丝绸上，灯光照耀其上，反射出无色的光芒。